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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黑水河一帶也有不少關於遼墓的傳說,我們曾聽屯子裡的老獵人提及,深山老林之中有一座古墓,圍十餘里,高與山等。當年有土匪鬍子找到了墓門位置,準備進去掏寶,卻遭群蜂飛擊,當場被蟄死了十好幾個,遂不敢入。相傳此墓為大遼太后葬所,機關密布、危機重重。這都還是較為可信的傳聞,至於托神附鬼的迷信之說,那就更多了。比如有一個上山採藥的窮苦之人,在家與老娘相依為命。此人是個孝子,寧願自己挨餓,把翻山越嶺費勁千辛萬苦採藥換來的錢,全都孝敬了老娘。有一次無意中掉進一個山洞,見山腹中殿宇巍峨,來來往往的行人,均是低頭不語、形色匆匆,看穿著打扮都像是舊朝之人,原來他們全是當年埋在墓中給大遼太后殉葬的活人。後來掉進山洞的這位東一頭西一頭轉來轉去,在一座大殿前見到一個尖嘴猴腮的老太太坐在鳳輦之上,鳳冠霞帔、珠光寶氣,幾十個宮女前呼後擁,好不威風。他以為自己見到了神靈,急忙跪下給這個老太太叩頭,老太太見他虔誠,便問他有什麼心愿,他說只願能夠快點找到出山之路,好回家侍奉老母。老太太一聽原來是個孝子,賞了他幾個金元寶和一個宮女,指點他出了山洞。他出去之後娶這宮女當了媳婦兒,又以金元寶做買賣發了大財。
這種窮光棍經歷一番奇遇又娶媳婦兒又發財的迷信傳說,在當地簡直太多了。但是無風不起浪,或許正是由於山里真有這麼一座大遼太后墓,才有了這些怪力亂神因果報應的傳說。實際上萬變不離其宗,遼墓仿襲唐代陵寢制度,玄宮鑿於山腹,布局無外乎三種,《量金尺》中將這三種墓室布局比作三個字,一是“甲”字,二是“中”字,三是“十”字。簡而言之,“甲”字為單墓道結構,“中”字為南北雙墓道結構,“十”字為東西南北四墓道結構,主墓道均為南北走向。
我們從金剛牆下鑽進來的墓道稱為“壙道”,方向應當正對玄宮大門。墓道傾斜向下,三個人摸索而行,大約走出百餘步,先後經過兩處“過洞”,每一段過洞都鑿有一對壁龕,一左一右,相對而峙,占據了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個方位。壁龕足有一丈多高,頂部仿宮殿之廡殿頂,外邊做出脊瓦、滴水和瓦當,內部以磚石砌成穹廬頂,裡邊是四天王的浮雕,並且置有長明燈燭。墓道呈南北走勢,壁龕中的四天王均身披龍鱗鎧甲,東壁南側為操蛇的西方廣目天王、東壁北側為持傘的北方多聞天王、西壁南側為仗劍的南方增長天王、西壁北側為揮琵琶的東方持國天王。胖子和榛子瞪大了眼東張西望,不時問我這是什麼那是什麼。我僅知墓中的東西全是有講究的,比如四大天王手中的“寶劍、琵琶、寶傘、水蛇”,分別象徵“風、調、雨、順”,比如寶劍有鋒,取這個諧音,別的我也說不上來。
三個人走過兩段過洞,見墓道當中辟有一座闕門,兩扇石門上各有“海獸”圖案,海獸口銜石環。海獸其實就是傳說中的龍之九子中的老五,名為“狻猊”,以虎豹為食,乃是是文殊菩薩的坐騎。闕門周邊浮雕“寶鏡、琵琶、塗香、瓜果、天衣”,象徵人世“色、聲、香、味、觸”五欲,意謂“破除五欲,得成正果”。浮雕外側又有一圈圓環,為三大佛花的二十四朵花瓣,紋飾華麗無比。僅這地宮石門上的浮雕,已足夠讓我們驚嘆不已,三個人均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使足了力氣上前推動石門,沉悶的聲響中,海獸石門緩緩開啟。
這道石門厚約一掌,合三人之力才勉強推開。我以為裡邊就是放置墓主棺槨的地宮正殿了,壯起膽子從石門當中擠身進去,卻仍是鑿於山腹之中的洞道,南北長東西窄,兩邊也有壁龕,供奉四大菩薩,分別為除蓋障菩薩、虛空藏菩薩、自在天菩薩、摩羅迦菩薩。而在兩個壁龕之間各有一座拱形門洞,凡是古墓中的拱形門洞,一概稱為“券洞”。我對照《量金尺》秘本想了想,看來遼墓玄宮由前殿、中殿、後殿、左配殿、右配殿五座殿宇組成,金剛牆後的四天王洞道為前殿,海獸石門後的四菩薩洞道為中殿,前殿與中殿均呈狹長的南北走勢,中殿東西兩邊設左右配殿。配殿僅有券洞,並無石門阻隔,中殿盡頭又劈出一道闕門,上邊浮雕兩個馱寶異獸,顯然通往後殿,也就是遼墓地宮的正殿,按葬制叫“長生殿”。
胖子嘟囔道:“遼墓中怎麼一個洞接一個洞?這麼走下去,幾時才到得了頭?”
我讓他少安毋躁:“一個洞窟等於一座殿堂,此處已是中殿,後殿才是主殿,墓主棺槨一定在後殿。”
胖子指向地宮石門,說道:“你們瞧這兩隻給墓主把門的捲毛狗,身上馱了個什麼玩意兒?”
榛子是獵戶出身,不論是山上的獵狗,還是糙原上的牧狗,她一向見得多了,可沒見過這樣的捲毛狗,這是狗嗎?我說:“馱寶的捲毛獸是獅子,我也是頭一次見到,遼墓地宮長生殿前有獅子馱寶,可能說明墓主身邊有價值連城的陪葬品。”
胖子說:“地宮大門上的是獅子還是捲毛狗,全都無所謂,我讓你們倆看的是它身上馱的東西,那東西價值連城?我瞅著怎麼跟個大眼珠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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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胖子這麼一說,我和榛子也覺得獅子馱了一個大眼珠子。地宮大門上的兩隻獅子一左一右,背上各馱一件寶物,形如寶珠,是個漩渦狀圓圈,這東西周圍還有眼睫毛,不是眼珠子是什麼?還有一種可能,圓圈周圍的是一道道光。我又想起傳說中給大遼皇族陪葬的寶鏡,可是怎麼看也不是寶鏡,難道給墓主陪葬的奇珍異寶中真有一個眼珠子?那又是誰的眼珠子?
我和胖子挽起袖子,上前去推地宮石門。榛子在一旁說:“兩邊還有兩個洞口,不先進去瞧瞧?”
胖子說:“明擺著的事兒還用想?我給你打個比方,咱這兒擺上三個菜,當中一盤四喜丸子,旁邊兩盤醋熘白菜,你先奔哪個下筷子?”
我說:“你這個比喻倒也恰當,咱們先去正殿瞧瞧。”
榛子不是不知道應該先奔四喜丸子下筷子,她是怕墓中那位大遼太后,萬一真是成了精的九尾狐狸,那可咋整?胖子不明白那有什麼可怕的,他說:“即使那個什麼大遼太后成了精得了道詐了屍,見了我它也得沒脾氣!不看如今是什麼年頭,敢出么蛾子只有自取滅亡,小小寰球,有幾隻蒼蠅碰壁,嗡嗡嗡……”
胖子正在大放厥詞,卻聽墓道後方傳來一陣腳步聲。在當年下葬移棺之時,遼墓地宮中留下一層朽木,往上一踩,便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陰森沉寂的墓道中聽來格外刺耳。雙方相距幾十步,可是地宮之中太黑了,彼此看不到對方手中的光亮,但是遼墓長殿地形狹長,聲響可以一直傳到長殿盡頭。我聽到這個響動,明白這是有土耗子從後頭跟進來了。之前我已經想到了,只是沒料到來得這麼快,看來對方沉不住氣了,生怕我們打開遼墓地宮,搶先找到陪葬的珍寶!我不知對方來了多少人,是只有那兩個打獵的,還是有更多土耗子?又不知他們手上是什麼傢伙,讓人堵在遼墓中難免吃虧!
我急忙滅掉馬燈,但聽腳步聲由遠而近,已經到了二十步開外,可以看到兩支火把的光亮。我見對方來的人不多,當即掏出手電筒,打開往前一照,只見那兩個打獵的,身背鳥銃和鴨嘴鏟,手持火把,一前一後正往裡邊摸索。兩個打獵的一見這邊兒手電筒照過去了,忙往一旁躲避,與此同時,胖子手中的獵槍也摟上火了。長殿中漆黑一片,相距十幾步遠很難看清楚目標,他一槍打在虛空藏菩薩壁龕上,打得碎石橫飛。
兩個打獵的讓這一槍打慌了,閃身鑽進了一旁的券洞。胖子見了仇人分外眼紅,而且在狹窄的長殿中,不能給對方還手的機會,當即追上前去。我和榛子唯恐他有個閃失,打開手電筒緊隨其後。兩個打獵的躲進了一個門洞,門洞中是條狹長的甬道,與西側配殿相連。甬道中黑燈瞎火的,到處是積塵,嗆得人透不過氣,手電筒的光束幾乎等於沒有,我們也怕對方用鳥銃打過來,不敢追得太快。甬道以磚起券,上方縱拱,地面至券頂有兩丈多高,縱深約三十餘步,盡頭與左配殿相接處也是一個券洞,並無石門,僅以墓磚封堵。我們聽到前邊兩個人推開了磚牆,來到近前用手電筒一照,封堵殿門的墓磚散落了一地,有一個人背對我們,坐在漆黑陰森的西配殿中一動不動,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將他嚇得呆住了。憑藉手電筒的光束一望可知,這個人是打獵的大虎。
打獵的哥兒倆身形相似,都背了一桿鳥銃,頭上各有一頂三塊瓦的帽子,不同之處在於兄弟二虎多裹了一條大圍巾,還有一個大口袋,走到哪兒背到哪兒。我們仨不知這個打獵的在搞什麼鬼,為何突然停了下來?他那個兄弟躲去了什麼地方?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放緩腳步,從扒開的磚牆處進去,往兩邊一看,黑乎乎的,不見有人,正覺得奇怪,忽聽背後甬道中腳步聲響起,我這才意識到上當了!這兩個冒充打獵的土耗子,其中一個扒開墓磚將我們引到此處,另一個還躲在甬道中。胖子的反應也夠快,他舉槍轉身要打,卻從甬道上方落下大量流沙,頃刻間將甬道堵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