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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生的時機轉瞬即逝,我來不及多想,拽上抖成一團的陸軍,同其餘兩人逃向屯穀倉。倒斃在17號農場的駝鹿,眨眼間已被惡狼啃成了白骨,群狼見到活人立即紅起眼合圍上來。四個人被迫回頭開槍,阻擋來勢洶洶的惡狼。這些狼都快餓瘋了,一旦有被子彈擊倒而不能起身的狼,就會被其餘的惡狼撲住吃了。狼群的紀律性很強,在食物匱乏的狀況下,它們會毫不遲疑地吃掉負傷和死亡的同類,但是絕不會對身體完好的同類下手,這也是西伯利亞蒼狼在惡劣條件下生存的天性。眾人且戰且走,剛退到屯穀倉門前,一條臉上帶疤的巨狼也追到了身後,猛地一躥,將尖果撲倒在地。胖子的步槍子彈已經打光了,還沒來得及重新裝填彈藥,他想起腰裡還揣著剛才撿來的兔子,於是用力掄起兔子,對準疤臉狼扔了出去。疤臉狼縱身而起,一口咬住了從半空扔來的野兔。我和陸軍連忙扶起尖果,撞開屯穀倉的木板門,四個人跌跌撞撞地逃了進去,又翻身頂住門板,這才“呼哧呼哧”喘作一團,但聽狼頭撞擊和狼爪子撓動木板的聲響接連不斷。荒原上寒風呼嘯,肆虐的暴風雪與群狼的嗥叫聲完全混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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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心驚肉跳,嚇得膽都寒了,如果慢上半步,此刻已經葬身狼腹了!所幸有屯穀倉結實的夯土牆,擋住了狼群。我們這四個人和一條小狗,還有那隻筋疲力盡的狐狸,被群狼團團圍困在屯穀倉之中。屯穀倉的干糙堆成了小山,干糙本身具有保暖的作用,不過在暴風雪帶來的奇寒之下,夯土牆上已經長出了白花花的冰霜,誰也無法確定鑽進稻糙垛里能不能過夜。屯穀倉雖然可以擋住狼群,可是天氣如此惡劣,也很有可能發生垮塌,直接將我們活埋在其中。另外沒有糧食,已經下了鍋的餃子也沒吃上,真可說是“里無糧糙,外無救兵”!困在四面透風的屯穀倉中,又能支撐得了多久?
我們意識到身處絕境,但是無論如何總比出去讓惡狼撕碎了吃掉好。四個人拼命逃進屯穀倉,還沒等緩過氣兒來,木板門和地面的fèng隙之間突然露出半個狼頭,狼眼凶光畢露,試圖從屯穀倉的木板門下爬進來。胖子用後背頂住木板門,坐在地上正要喘氣,屁股險些讓惡狼咬到,他急忙跳起身來,掄起步槍的槍托往下砸。鑽進來半個頭的惡狼,讓槍托砸的一臉是血,不得不退了出去,旋即從木板門下伸進幾隻狼爪子,不斷刨挖門板下的泥土。我們四個人見群狼要刨個地洞鑽進來,皆是大吃一驚,趕緊用步槍和屯穀倉里插糙用得鐵叉子,對著從門板下伸進來的狼爪子狠狠地招呼。好在天寒地凍,地面凍得比生鐵還要硬,狼爪縱然鋒利,也難以擴大洞口。西伯利亞蒼狼的身子又比狐狸大得多,無法直接鑽進來。雙方隔著屯穀倉的木板門僵持了好一陣子,狼群終於放棄了挖地掏洞的念頭。
眾人不敢掉以輕心,搬過十幾個填滿糙籽的大麻袋,將屯穀倉的木板門死死頂住。屯穀倉裏白天也漆黑一片,眼下我們只有電石燈和手電筒可以照亮。陸軍提起照明用的電石燈,到周圍仔細看了一眼,屯穀倉的夯土牆足夠堅固沒有缺口,狼群應該攻不進來,這才稍稍放心。胖子摸出半包煙,叼上一支就要抽,尖果用手電筒的光束指向夯土牆,那裡有四個鮮紅的大字“嚴禁菸火”,提醒胖子可別引燃了糙垛。我一想不錯,屯穀倉全是干糙,萬一引起大火裡面的人就全成掛爐烤鴨了。我當即吹滅了胖子剛劃著名的火柴,把他的半包煙及一盒火柴沒收了,揣到我自己懷中,又將電石燈放在沒有干糙的角落中。
那隻狐狸則縮在糙垛角落裡,注視著我們四個人的一舉一動。我們自顧尚且不暇,也沒心思再去理會這隻狐狸了,反覆查看屯穀倉四周有無破綻。17號農場的屯穀倉高處有幾個通風口,平時用幾塊磚頭塞住,最上方是用木頭板子搭成的頂棚,為了防止暴風雪事先進行了加固,也是非常結實,並且留有三處可以開啟的口子,能讓人爬上去清除壓在頂棚上的積雪。屯穀倉里除了干糙垛,還有兩架木梯。四個人搬動木梯爬到高處的通風口向外張望。此時才下半晌四點多鐘,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不過狂風吹動暴雪,荒原上白茫茫一片,遠處已不可見,但是可以看到狼群仍在外面徘徊。
胖子搬過一架木梯,爬上去守住通風口,隨時注意外邊的情況。我和陸軍、尖果在下邊商量對策。眼下沒水沒糧,氣溫還在急劇下降,到了潑水成冰的地步,可誰也不敢點火取暖,半自動步槍的子彈沒有多少了,從子彈袋中取出來數了數,僅有三十幾發,不夠殺出一條血路,然而困守到半夜,非得被活活凍死不可。
尖果說:“只盼狼群儘早離開,它們進不了屯穀倉,天氣又這麼寒冷,應該會去別處找吃的。”
陸軍絕望地說:“不可能啊!你們有所不知,我以前看過一本書,那上面說狼是最古老、最完美的掠食生物。這樣的生物從史前時代開始一共有三種,其一是恐怖鳥,其二是劍齒虎,其三是狼,唯一存活到如今的只有狼,因為它們耐得住各種殘酷的氣候和生存條件,又能夠持續很多天不吃不喝,越餓越兇殘,越餓越有耐心,越餓越貪婪,所以才有人說狼性就是飢餓!這群餓極了眼的巨狼,既然看見有活人躲在屯穀倉之中,不把咱這幾個人吃掉,它們絕不會自行撤離。”
我聽陸軍這麼一說,感到十分絕望,但是狠了狠心,鼓勵陸軍和尖果:“我們寧可在屯穀倉中凍餓而死,也不能出去裝進狼皮棺材,在這場你死我活的較量之中,我們一定要竭盡全力求生存!”
說話這會兒,胖子已經頂不住刮進通風口的風雪了,他鼻涕直流,只得先將通風口用磚頭塞上,爬下梯子報告情況。他一邊哈氣暖手,一邊哆哆嗦嗦地說:“外面的情況沒什麼變化,我看這群惡狼把這兒當成了沙家浜——紮下去了。咱得先想個法子取暖,否則等不到半夜就要有人凍死了。”
我對胖子說:“屯穀倉里好歹有許多干糙,咱們鑽進糙垛里,興許能撐過今天晚上。外面冷得滴水成冰,狼群在暴風雪中忍飢挨凍,估計圍困不了多久。”
胖子使勁點了點頭:“這還真是個法子!屯穀倉中成捆成捆的干糙確實可以禦寒,況且事到如今,不是也想不出別的招兒了嗎,先鑽糙堆里暖和暖和再說吧!”說話他就要往堆積成山的干糙垛里鑽。
正在此時,干糙垛上的狐狸忽然躥了起來,緊張地嗅著周圍的氣味,不住在屯穀倉中打轉,顯得十分不安。
胖子對狐狸說:“不用這麼慌張,你爺爺我現在顧不上搭理你,你要是不想出去餵狼,趁早給咱騰個地方,上一邊兒待著去!”
尖果說:“狐狸的舉動很奇怪,它一邊轉圈一邊盯著咱們,是不是想告訴咱們什麼?”
我看狐狸果然是在一處通風孔下打轉,就搬過梯子爬上去看個究竟。出於好奇,陸軍也跟了上去。二人將磚頭摳出來,擠到一處向通風孔外張望。我見到外面的情況立刻嚇出一身冷汗。
胖子和尖果在下面給我們扶著梯子,迫不及待地問:“怎麼回事兒?是不是狼群要攻進來了?”
我吃驚地說:“狼群帶了一個……怪物過來!”
第五章 向風中逃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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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夢也沒看到過這樣的東西,說不上究竟是個什麼,只能告訴其餘三人:“狼群中有個怪物!”
陸軍鼻子上架著一副高度近視眼鏡,倆眼加起來一千八百多度,比酒瓶子底兒還厚,眼鏡片兒讓冷風一吹,霧蒙蒙的什麼也瞧不見,他在旁邊追問:“怪物?你看清楚沒有,是什麼樣的怪物?”
我忍著刀割般的暴風雪,一邊觀察屯穀倉外的情況,一邊低聲告訴陸軍等人:“狂風暴雪中的惡狼越聚越多,有隻斷了尾巴的巨狼,背來了一個似狼非狼的野獸,身上灰白色的毛髮很長,好像活了很多年了。一般的狼都是前邊腿長,後邊腿短,所以狼上山快下山慢,下坡只能一步一挪。斷尾巴狼背上這個東西,卻和那些狼相反,兩條前腿比後腿短,可它似乎走不了路,要讓別的狼背著它行動,這個怪物也是一頭狼嗎?”
另外兩個人在梯子下邊不明所以,尖果說:“世上會有前腿短的狼嗎?”
胖子說:“你們這叫少見多怪,十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邊齊呢,就不許有這麼一隻半隻狼前腿兒長得比較短?”
我說:“狼群將無法行動的同類全吃光了,為什麼僅僅留下這個前腿兒短的老狼,還有一頭狼專門背著它?”
陸軍聽到我們的對話,怔了一怔,突然叫道:“快開槍!快開槍!這個怪物不是狼,它是狼群中的軍師!”他又急又怕,慌了手腳,險些一個跟頭從梯子上掉下去,忙抓住我的胳膊,連聲催促:“快快!趕快用步槍打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