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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恍然大悟,壁畫與石門浮雕上的標記不是眼珠子,而是佛經記載中的寶相花,漩渦周圍的幾道光,乃寶相花往四面八方伸出的蔓條。一根蔓條都有幾人合抱那麼粗,那當中的寶相花又有多大?

    如果說眼珠子形標記,是指地裂深處的寶相花,墓室壁畫中那個目生頭頂的女子,又是幹什麼的?可以發光的寶相花,長在她頭頂上?我想起以前有一個天女魃的傳說,天女魃高僅二三尺,目生頭頂,所過之處烈日高懸,千里無雲,乃旱魃之祖。軒轅黃帝在位的時候,手下出了一個亂臣賊子,名曰蚩尤,蚩尤不但創造出了刀戟、大弩等兵刃,還善於使霧,自恃天下無敵,鼓眾造反,要奪軒轅黃帝的天下。黃帝與蚩尤大戰於涿鹿之野,蚩尤放出濃霧,黃帝大軍都被霧氣迷惑,東西不辨,三日三夜未出重圍。此時九天玄女臨凡,授於陰符秘策,黃帝遂造一車,名為指南車。車上站一木人,不管車輪轉向何方,木人抬手一指定能准准地對著南方,黃帝有了寶車大破蚩尤。但蚩尤還未死心,他手下的風伯、雨師能夠興風布雨,直衝得黃帝大軍支離破碎。黃帝只得又請下了天女魃,天女魃有發光發熱的本領,據說比太陽的能量還要大,果然克制住了的風雨,當下破了蚩尤,追而斬之。蚩尤血流遍地,化作了陝西慶陽府城北的鹽池,因為他創造出了兵器,殺戮眾生,要後世百姓食其血。聖蹤圖壁畫中描繪的內容,可能認為“太陽的碎片”是天女魃頭頂那個眼珠子。土耗子要找的東西,或許是寶相花的果實。原以為寶相花長在遼墓之中,怎知遼墓僅僅是個入口。日軍討伐隊留下的記錄,雖然揭開了寶相花之謎,可也絕了我們的指望,大裂子沒有出口!

    胖子說日軍討伐隊那是軍國主義的傀儡,能跟咱比?什麼叫可上九天攬月,怎麼叫可下五洋捉鱉?戰天鬥地的機會擺在眼前,不往前沖反往後退?大不了一條道走到黑嘛!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困難不困難,敵軍圍困萬千重,飛機大炮追屁股後邊打,糙根樹皮都啃不上,爬雪山過糙地,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多少艱難險阻啊!那不也一步一步走過來了?再者說了,出不去無非一死,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左右是個死,怕有什麼用?即使能逃出去,不還是看莊稼混吃等死,多活幾天少活幾天,原本沒什麼兩樣。倒不如拼上這一條命,見識見識寶相花,那句話怎麼說的?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2

    我和胖子從沒有過貪生怕死的念頭,只是不想讓尖果陪我們一同送命。尖果看出我們的擔心,她說:“上次在17號屯墾農場遇到狼災和暴風雪,咱們一樣堅持下來了,我相信只要團結一致,一定可以從這裡出去。”我心念一動,寶相花四周伸展的蔓條可以將大山拱裂了,我們的背囊中還有好幾捆土製炸藥,如果進入洞窟,炸掉寶相花,說不定可以打開地fèng,只是寶相花過於巨大,炸藥不見得夠用,是否可行還得到時候再看。至少在眼目前來說,這有可能是一條出路!

    三個人商量好決定要一條道兒走到黑了,但是積水上漲得很迅速,水勢也變得湍急起來,可見山上這場暴雨下得不小。地裂子走勢東高西低,積水越升越高形成了暗河。我們只好加快腳步,用手拽住從石壁上垂下的藤條,在凸出水面的岩盤上落足,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動,生怕腳下打滑掉入水中被激流捲走。

    我們仨雖然都會水,可在亂流中一頭撞上岩石,那也別想活命。大約走了三百步,從地勢狹窄的岩裂中露出來的是一個覆斗型石窟,規模恢宏浩大,呈東西走勢,兩壁間隔三十餘丈,洞壁陡峭筆直,稜角分明,裂痕如同一層層海水波濤,排列規則有序,整齊劃一,猶如出自一人之手。我們登上一處斜倒在水中的巨石,用探照燈往前一照,水面上黑茫茫一片,但聽水流之聲“嘩嘩”作響,再往前已無落足之處。

    胖子把腳伸到水中試探深淺,如果不是很深,或許還可以涉水前行,怎知那水面雖然寬闊,卻湍急無比。他將腿往下一伸,險些被亂流帶入水中。我和尖果趕緊將他拽上巨石,胖子吐了吐舌頭:“好傢夥,暗流又深又急,我這麼大的重心都立不住。”

    尖果說:“積水漲得很快,待在這裡也不安全,咱們三個人互相拽著涉水而行,應該不會被激流捲走。”

    我說:“我看夠嗆,胖子那是多大分量,他腳上的昭五式軍靴又是何等沉重,下到水中都站不住腳,可見地裂子落差很大,激流洶湧超乎想像,也不知幾時才到盡頭,咱們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冒這個險。”

    尖果說:“水勢越來越大了,困在這隻有死路一條,得趕緊想個法子!”

    胖子說:“有我在你擔什麼心,倆肩膀頂著腦袋是幹什麼使的?不想下五洋捉鱉還不簡單,大不了從石壁上爬過去。”說罷他挎上村田22式獵槍,用步兵鍬刮去石壁上的泥土,正想摳住壁上裂痕往前爬,卻忽然停了下來,奇道:“這是什麼鬼畫符?”

    我和尖果上前一看,壁上有許多古老的岩畫,那是一個個面目猙獰的怪物,半人半鬼,圍繞一個寶相花圖騰,四周還有些飛鳥游魚一類的岩畫,呈不規則排列。岩畫上的鳥和魚也十分怪異,或許應該說是形態原始,可能是滅絕已久的種類。尖果聽屯子裡的獵人說過,深山洞穴中有山鬼出沒,岩畫中的怪物是不是山鬼?胖子說:“那全是胡扯,深山老林里連人都沒有,哪兒來的鬼?”

    我說:“我之前也以為黑山頭一帶全是人跡不至的原始森林,可想不到會有一座遼代古墓,還有金匪的村子,要說這萬年不見天日的大裂子中有什麼山鬼,那也並不奇怪。”

    胖子說:“你真夠可以的,那還不奇怪?你沒聽鄂倫春獵人們說嗎?山鬼乃洞中殭屍,又叫什麼山魃,吃活人也吃死人。要說殭屍吃活人,那倒罷了,居然還吃死人,殭屍不是死人嗎?死人吃死人那成什麼話?你也是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里,怎麼一腦袋迷信思想,居然把這些迷信傳說當真!”

    我無奈地說:“我只不過說了一句,怎麼招出你這麼多話?”

    胖子還沒說夠:“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嗎?身為你的革命戰友,看你的思想意識出現了問題,不讓你懸崖勒馬、迷途知返,我對得起你嗎?”說話這時候,積水仍在迅速上漲。

    尖果說:“這裡快被積水淹沒了,你們能不能等一會兒再討論。”

    胖子對我說:“你聽聽人家尖果是怎麼說的,人家不催咱倆快走,而是問咱倆能不能等一會兒再討論,這就叫對待戰友如同春天一般溫暖!可不跟你似的,別人剛指出你的問題,還沒批判你呢,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迫不及待地展開了反批評……”胖子一向唯恐天下不亂,見人就乍翅兒,一旦有人跟他搭上牙,他那張小嘴兒賽過機關炮,突突兩個鐘頭不帶重樣兒的。等到積水漫上來,我們帶的槍枝、炸藥、乾糧、火種可都得受cháo,我哪有心思同他胡扯,讓尖果跟在我身後,將馬燈掛到武裝帶上,當先爬上石壁,剛要側面移動,卻被胖子拽了下來,我心說:你真是不知道輕重緩急,再不走可要變成淹死鬼了!

    3

    怎知一扭過頭來,卻見身後的胖子和尖果的臉色都變了,二人正仰著頭,用手持探照燈照向石壁上方。我一看這二人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對,幾乎是在同時,我鼻子中嗅到一股屍臭,急忙轉過頭去,但見一個全身有毛的東西,約有三尺多高,展開四肢從洞壁上飛速爬下。

    它來得好快,一轉眼就到了我面前,倒懸在洞壁上,別看這東西個頭不大,抬起頭來卻有一張大臉,臉上沒有毛,紅一道兒白一道兒的,口中全是尖刀般的獠牙,一對怪眼金光四she,伸出一隻爪子往我臉上撓了下來。我大吃了一驚,原來真有山魃,倒不是什麼殭屍成了氣候,可能是某種穴居猿類,由於長相十分恐怖,又一身腐臭出沒於深山洞穴之中,很容易被當成鬼怪。

    一驚之下,山魃的爪子已經到了,雙方相距太近,我已經來不及躲避。它這爪子有如鋼鉤,縱然是皮糙肉厚的野獸也能一爪子撓倒。當時我心中一寒,以為我這張臉要被山魃撓下來了,不一定會死,可是臉都沒了我還活個什麼勁兒?早知道應該從棺槨中帶出墓主人的黃金面具,那才擋得住這一下,問題是沒有這個“早知道”!而我身後的胖子雖然有村田22式獵槍,但是挎在背後,倉促之際也來不及摘下,他張口大叫作勢恫嚇,以為可以將山魃嚇走,卻沒起到任何作用。

    我心中萬念如灰,只好閉目等死,正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尖果急中生智,一抬手中的探照燈,一道強光打在山魃臉上。山魃發出一聲怪叫,它常年在陰暗的洞穴中出沒,目力異常發達,對光亮非常敏感,近在咫尺處讓探照燈的強光照在臉上,刺得睜不開眼,急忙縮回爪子擋在眼前。我暗道一聲:好險!尖果雖然在兵團接受過軍事訓練,但她性格柔順,以往遇上危險,從來都是我和胖子、陸軍三個人頂在前邊,想不到這次會是她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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