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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肆拒絕他,他便天天都來騷擾他們的生活,一次林肆下班回家的時候,發現家裡的門大開著,他衝進去,發現奶奶躺在地上,額頭都是血,而林晉誠醉醺醺地蹲在林奶奶面前向她要錢。
那種從小到大經過過無數次的痛苦重新將林肆席捲,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瞬間就看到了從前,在那個陰暗的小屋子裡,林晉誠喝醉了後打他的場景。
林肆衝上去將林晉誠推開,想要扶起已經昏迷的奶奶,可後腦忽然被人抓著被人重重往椅子角一磕,他的眼前一黑,不久便有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額角流下。
林晉誠像瘋了一樣,一邊掐著林肆的脖子將他的頭往地上砸,一邊問林肆為什麼要不聽他的話,為什麼大家都要離開他,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好好留在他身邊。
那一刻,林肆真的覺得自己馬上要死了,可看著躺在地上的奶奶,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必須要活下來。
混亂之中,林肆從沙發一角摸到被林晉誠摔破的花瓶碎片,他什麼都沒想,握著尖銳的碎片朝林晉誠刺去。
他不知道自己刺了幾下,直到林晉誠倒下後他才停下了動作。
林肆抹開眼睛前糊著的血,終於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林晉誠,林晉誠一動不動,再也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林肆卻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解脫般地笑了一下,終於,林晉誠終於不會再打他了。
忽然,門口傳來動靜。
他抬頭看去,女友跌坐在門口,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整個人止不住地發抖,林肆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想去安慰女友,卻被女友一把推開,然後轉身就跑了。
後來,林肆報了警,警察醫生全都來了,他們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等傷情穩定後,他又被帶到了公安局。
兩天後,林晉誠死亡的消息傳來,林肆被戴上了手銬。
正當防衛的取證並不容易,畢竟當時現場唯一的人證是昏迷狀態,沒有人可以證明林肆是正當防衛而不是蓄意謀殺。
這個案子前前後後調查了半年多,林肆因此丟了工作,被羈押在看守所。
而他當時的女友,即便相信他不是蓄意謀殺,但當時的那一幕確實成為了她的陰影,而且知道了這件事的父母也不同意她再與林肆來往,女友和他提了分手。
半年後,林肆被判了正當防衛無罪釋放,等出來的時候他聽說女友接受了父母安排的結婚對象,而他最愛的奶奶也因傷勢過重,在他出來後不久便不幸離世。
林肆額角的那個疤是那時候留下的,他身上的光,也是在那時候全部熄滅的。
——
聽完林肆說完全部的故事,溫宿安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她的心情無比複雜,很氣憤又很難過,連安慰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林肆又喝完了兩瓶啤酒,支著一條腿,整個人懶散地倚靠在吊椅上,溫宿安沉默著,他也不說話。
其實林肆並不想讓溫宿安知道他的過去,因為他害怕,怕溫宿安知道這些後會對他產生畏懼,甚至會遠離他,就像曾經他被女友推開一樣,沒有人能在知道這些事後不帶任何恐懼地接受他。
畢竟,他的手上是沾著別人的血的,而那個人還是他血緣上的父親。
這一刻,林肆悲觀地想,估計他和溫宿安只能到這了。
忽然,溫宿安動了動,她直起身,林肆立刻側頭看過去。
「所以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好爸爸嗎?」溫宿安癟嘴,「我們的爸爸怎麼一個比一個差。」
溫宿安並沒有意想中的害怕或是恐懼,反而像是抱怨一樣,吐槽著他們的父親,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好爸爸。
林肆愣了下,感到懸在半空的心落了回來,他稍稍鬆了口氣。
林肆傾身過去,溫宿安轉過頭看向他,林肆朝她玩味一笑:「有啊,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爸爸的。」
「……」
現在調/情的時候嗎。
溫宿安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半晌,林肆認真問她:「溫溫,不怕嗎?」
溫宿安不解,「怕什麼?」
林肆回答:「怕我。」
「為什麼要怕你?」溫宿安稍稍皺了下眉,似是不懂怕林肆的點在哪裡,「你又沒有做錯什麼,這所有的錯誤都是你父母造成的,本來後果就不應該由你一個孩子來承擔,可是你爸卻把怒氣都撒在了你的身上,這就是他的不對,至於你……」
溫宿安頓了頓,好像不想說那個字,「你爸的死亡也是意外,你如果不反抗,死的就是你,那這樣他就是謀殺,你和你爸不一樣。」
溫宿安說完,林肆怔愣了好久,內心被一種異樣的情緒所填滿,逐漸決堤,再噴涌而出。
溫宿安見林肆沉默,以為他是因為提起了過去的事情還在難過,於是溫宿安主動傾身過去抱了抱林肆。
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溫宿安忽然摸了摸林肆的頭,像哄小孩那樣哄他:「我們阿肆受委屈了,溫溫抱抱,沒事了啊。」
倏忽,林肆用力環住溫宿安的腰,吊椅因為兩人的動作開始大幅度晃動,溫宿安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抽手去扶吊椅。
林肆長腿一伸,抵著地面將吊椅穩住,嗓音低啞著在她耳畔:「別動,讓我抱抱你。」
溫宿安在他懷裡安靜下來,她輕拍著林肆的後背,撫摸著他柔軟的髮絲,用自己並不寬廣的懷抱將林肆小心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