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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楷皺了皺眉頭,轉過頭去問那名隨同的刑警:
“這具屍體是在哪裡發現的。”
“今天凌晨一點二十分,一群加完班的公司職員在南區大橋的堤岸處發現的。據我們初步估計,屍體是被cháo水推到岸邊的,落水的地點還不清楚。
“死者的相關資料呢?”
周澤楷的話永遠只有疑問和陳述兩種句型,這名刑警早已習慣了,立刻從旁邊拿起一張表格交給他。他接過單子仔細看了一下,死者的名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畢建國,男性,四十二歲……”
“對,我們在死者身邊發現了他的錢包,裡面有他的身份證和駕駛執照。”
畢建國……
周澤楷飛快地在腦子裡進行檢索,他想起來了,前兩天那兩個愛遲到的年輕人請他偷偷調查的解剖資料里,確實提到過這麼一個人,似乎是其中一名調查對象的叔叔。
他飛快地在單子上簽了字,然後拿起了手術刀。
“我們開始吧。”
自從那天晚上確定了靈監社下階段的行動方針後,馬鳴小組就陷入了難以名狀的難受處境。五四林那裡已經被禁止接近,而他們的任務就是找出畢建國的蹤跡。
“我們是道士,去跟鬼怪玩法術大戰是本份。為什麼尋人這樣的工作也要做啊,那不是警察的職責嗎?”
馬鳴坐在一家拉麵館裡,一邊吹著麵條的熱氣,一邊對著自己唯一的部下抱怨道。這一周以來,他仔細分析了畢建國可能停留的地點、路線,調查了他的交友關係,甚至還冒險潛進大鑫公司進行調查,即使是公安局的偵察員也不能做的比他更專業了。可惜的是這一切努力都徒勞無功,畢建國和白楊兩個人——不,一個人和一具活屍——就象是徹底在人間蒸發了一樣。
“要是蒸發反而好了!現在他們搞不好就躲藏在哪個陰暗角落嘲笑我們。”
“師傅,吃飯呢,吃完再說。”
顏卿看看兩邊投來詫異目光的客人,低聲提醒他。蔣若寧仍舊留在醫院裡,每天有絡繹不絕的女性朋友去探望,暫時不用擔心。馬鳴的行動組除了組長馬鳴以外,目前就只有她一個人;也就是說,萬一她再有什麼閃失,那麼馬鳴行動組就等於損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
其實蔣若寧強烈要求出戰,但是因為傷勢的緣故他最後放棄了;但是他說如果十四天後還是找不到畢建國的話,那五四林的決戰就算是坐輪椅他也要去。
正唏唏溜溜吃著面,馬鳴腰間的手機忽然響了,原來是馮諍發來的簡訊:下午兩點到市公安局附近星巴克,有人要見你。
“……”
馬鳴看完簡訊,立刻胃口全無。顏卿問他怎麼了,他放下筷子,用無可奈何的口氣回答:
“我說顏卿吶,你喜歡不喜歡過冬天?”
這一次,馬鳴沒敢再遲到,提前了半小時就到了那裡,和顏卿一人要了一杯咖啡,揀了一個陽光最盛的座位坐下。
“這是為什麼啊,難道等一下會見鬼不成?”
“要是見鬼反而好了……”馬鳴苦笑著說,“這是比鬼還有高中政治老師還要可怕的存在。”
當店門口的液晶鍾剛剛跳到兩點,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人準時出現在馬鳴和顏卿面前。
“啊,周先生,你好你好,上次多謝您的資料。”
馬鳴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伸手過去,周澤楷沒理會,他對馬鳴選擇的這個位置很不滿,但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椅子朝陰影里挪了挪。顏卿暗自吐了吐舌頭,趕緊把頭低下專心喝泡沫。
“畢建國,這個人你們認識嗎?”
典型的周氏風格,開門見山。聽到他忽然問這麼一句,馬鳴和顏卿都驚訝到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您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
周澤楷的表情有如大理石一樣的堅固,幾乎看不到變化,語調也是。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文件袋,抽出一張照片給他們看。
這是在屍體解剖前拍的擋案照,馬鳴和顏卿並沒有見過畢建國,但根據蔣若寧的描述,確實就是他沒錯。
“他……他已經死了?!”
馬鳴看到這張照片,大吃一驚,他這三天來辛辛苦苦找的人,居然已經死掉了。
“這是昨天由市南分局送來的屍體,被發現於南區大橋右側堤岸旁邊,很明顯屍體是被cháo水衝去那裡的。據解剖的結果,死者已經死亡至少七天。”
“七天……和屍解陣完成的時間基本吻合……”馬鳴心想,同時想自己不會這麼幸運吧,如果這個人就這麼淹死,那這件事可以說就算是了結了。
不過周澤楷下面的話把他的幻想徹底打破。
“死者的狀況很奇怪,如果是溺死的話,口中稍帶水漬,瞳孔放大,且有出血現象在眼黏膜上耳膜也會因水壓而造成破裂引起出血……”
“您把技術細節省略,直接說結果吧……”
“就是說,死者並非是溺死,而是死後被人投入江中,而且似乎生前受到過極大的驚嚇。”
周澤楷的話讓馬鳴和顏卿都陷入了沉默。他們最初以為畢建國就是整個事件的幕後黑手,但是他現在卻死了,而且是被離奇殺害。這說明馬鳴的推測錯了,兇手另有其人。而最可能的人選,就只有“活屍”白楊和還不曾露面的畢宇,但是已經確認死亡的他們,可能會復活嗎?
“那麼,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嗎?”
“請問一下,畢建國的落水地點,警察已經知道了嗎?”
馬鳴抱著一線希望,如果能知道他的落水地點,說不定還能推測出白楊的下落。
“基本不可能,根據對屍體上的附著物和死者咽、肺和胃部殘餘物的分析,他的落水可能地點超過三百處。”
馬鳴失望地靠到椅背上,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線索,就這樣忽然沉沒。而且畢建國的死亡從根本上推翻了他那一套本以為天衣無fèng的推理,強烈的挫折感侵蝕了他的信心。
“公安局對此事已經開始立案偵察,一個月內應該就可以出結果。”
周澤楷難得地說了一句寬慰的話,雖然還是那麼冷冰冰的。馬鳴聽了,仍舊難以高興;一個月,再過一周屍解陣就要發動了,時間怎麼也趕不及。
看著兩個人鬱悶的神情,如果是一般人,應該會好奇地問一句到底怎麼回事,但是周澤楷似乎對他們所調查的東西絲毫沒有興趣。見馬鳴不再問話,他從桌子上把那張照片放回文件袋裡,站起身來。
“沒什麼問題的話,我走了。”
“啊,您走好,謝謝幫忙。”顏卿見馬鳴還呆在原地沒反應,連忙起身告別,同時狠狠踩了馬鳴一腳。馬鳴這才如夢初醒,連連道歉說自己剛才在想事情沒聽見。
周澤楷略點了一下頭,隨即轉身離開。黑色大衣所到之處,客人和服務員都紛紛讓開一條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