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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內外,寂靜一片。

    風聲更疾,仿佛吹僵了每個人的臉。

    陳致對效果倒是頗為滿意。話已經放出去了,這皇位他不退也要退了。

    “陛下。”崔嫣在耳邊輕喚。

    陳致怕他搗亂,把他偏到另一邊,裝作沒聽到。

    崔嫣略微提高了音量:“袖子露出來了。”

    “嗖”,陳致若無其事地將雙臂負到身後。

    號角聲起,大軍開拔!

    浩浩蕩蕩的兵士如一座巨大巍峨的行走長城,緩慢而堅定地沖向了前線。

    真是世事無常。

    想來他們抵達京城之時,絕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會為了這座城裡的人而戰鬥。

    西南王還在太原,戰火的硝煙味已瀰漫京城上空。

    回去的時候,以陰山公為首的舊臣焦急地想衝過來,被黑甲兵擋住了。

    陳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匆匆上了馬車。

    “陛下!”

    龍攆起駕時,依稀傳來陰山公的怒吼。

    然而,陳朝氣數已盡,無可挽回,自己終究與他們殊途。

    陳致消沉了會兒,又開始想怎麼拐去年府。從先皇后到太子,再到疑似單不赦的背影,年府隱藏的秘密委實多得詭異。他目光瞥到被繡得奇奇怪怪、如蜈蚣潛伏的袖子,計上心來。

    “我無法與此袖共處一室!”

    閉目養神的崔嫣聞言看過來。

    陳致理直氣壯地說:“我要一個手藝了得的繡娘來fèng補。”

    崔嫣說:“剛好年府有個手藝了得的繡娘?”

    “……”陳致沉默了一瞬,“驚喜”道:“真的嗎?太好了!我們去吧。”

    崔嫣冷笑一聲。

    此路不通,另闢新路。陳致不氣餒:“我知道有一個人身負龍氣。”

    崔嫣說:“陳受天?”

    雖然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是從“受命於天”這個字面來揣測,跟他想的可能是同一個人。陳致試探著問:“你覺得怎麼樣?”

    崔嫣搖頭:“不怎麼樣。”

    “什麼意思?”

    “太醜,不及陛下半分可口。”崔嫣對著他挑了挑眉,“聽說那是陳家世代傳承的相貌,好在陛下沒有隨了他去,不然,焉有今日的魚水交融。”

    陳致:“……”天殺的、偷懶的、皆無!

    被連堵了兩次路的陳致決定使出殺手鐧,抓起崔嫣的手,放進嘴裡咬著:“你不去,我就咬……”半咬半含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主動地伸了進去,勾纏他的舌頭……

    “呸呸呸!”陳致嫌棄地後退。

    崔嫣微微一笑,將濕漉漉的手指緩緩地放到唇邊,輕輕地舔舐起來,那目光灼灼地望著陳致的唇瓣,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陳致實在變態不過他,掀起窗簾就往外鑽!

    崔嫣悠悠然地抓住了他的腿。

    陳致不前不後地卡在窗上,下半身被拖住,上半身垂掛在外,進退維谷,氣得直捶車壁。

    天師大人的一抓,昔日沒有抓出龍氣,今日卻抓出了“龍氣”。儘管後半程,崔嫣還是將人拉回車廂,溫聲細語地安撫了一番,但掛得半個京城競相瞻仰的皇帝陛下並不為所動。

    等龍攆停下,也不管停在哪兒,下車就跑。

    崔嫣無奈地追過去,攔在面前:“你不瞧瞧這是哪裡?”

    陳致眼白翻過天。

    “你不是要去年府嗎?”崔嫣扶著他的腦袋微微一側,正對高門上年府匾額。

    ……

    雖然,他最終還是通過自己的計謀達成了目的,不過,付出的代價委實太大了些!

    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詛咒天殺的、偷懶的、皆無!自己的老臉都丟盡了!

    今日送行,年家父子也去了,陳致振聾發聵的那番言說自然停在耳里,只是他們與崔嫣起初的想法很像,當了皇帝的人,誰不戀棧權位?

    那誓言必然是崔嫣逼著發的,意圖讓高德來和張權這兩個結義兄弟死心塌地幹活。

    於是陰山公私下聯絡陳朝舊部時,本著好奇、湊熱鬧、聽八卦等多方面的複雜理由,跟著去了,直到天黑到家才知道下人一直在找自己,來串門子的皇帝和天師在府里轉了一個下午。

    年父大汗淋漓地跑去請罪,卻看到了差點魂飛魄散的一幕——

    曲廊邊,涼亭里,陳致正笑眯眯得與陳受天說話。

    “陛下……”那變了調的喊聲穿過十幾丈的距離,準確地投入陳致的耳內:“微臣接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陳致笑道:“無妨,串門子嘛,串空總有的。年卿去哪兒玩了?”

    聽了一下午牢騷與八卦的年父堅決不承認自己是玩:“與幾個同僚談論時事,說得興起,忘了時間。”走近了,才看到崔嫣也在,就坐在陳受天的身側,適才因角度被擋住了。他定了定神,說:“這是小侄年復,是我遠方堂弟之子,因年幼失怙,才寄居在我家裡。”

    陳致笑道:“乍見他,還以為父皇再世,嚇了我一跳。”

    年父賠笑道:“陛下年少即位,怕是模糊了先帝音容。個頭倒是差不離,但氣度儀態差了十萬八千里,萬不能與先帝相比。”

    陳致搖頭:“你我各執一詞,爭不出個答案,改天叫上陰山公他們,一起端詳端詳,看是我模糊了,還是年卿糊塗了。”

    年父不接茬,轉了個話題,說要設宴款待他們。

    陳致也不客氣,和崔嫣一起蹭了頓飯才走。

    第21章 前世之債(一)

    離開年府, 已過戌時, 將近宵禁, 沿街店鋪紛紛打烊,行人寥寥無幾。萬家燈火如星,似近實遠, 倒是夜幕無垠,觸目可及。

    陳致原有一肚子的話,但見崔嫣開了窗, 眼神寥落地盯著客棧檐下搖曳的燈籠, 那樣子,仿佛一開口就能問出一段感人肺腑的悲情奮鬥史來, 頓時打消了主意,決定等他心情好轉了再說。

    崔嫣卻沒有打算放過他, 扭頭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陳致心有餘悸:“你上次說完這句話,我就吞了一大把痛徹心扉丹, 圍觀了陰山公夫人大戰黑甲流氓,還割了一大塊肉證明自己在野獸界深受歡迎。”

    崔嫣死不承認:“餵的不是痛徹心扉丹。”

    “呵!”當事人之一的姜移還能喘氣呢。

    “陰山公夫人的事是意外。”

    “呵呵!”那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割肉是你太衝動,那頭老虎我已經叫人宰了。”崔嫣用實際行動證明, 什麼叫睜著眼睛說瞎話, “好啦,誤會解開了,你不要生氣了。”

    陳致嘆為觀止:“你要去什麼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

    而事實證明,就算到了地方,對著黑漆漆、烏洞洞的環境, 陳致依舊是個睜眼瞎,只能聲音與腳下的觸感分辨,自己站在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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