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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致搖頭道:“單不赦的父親原是南齊的御史,因為生性耿直,得罪權貴,觸怒龍顏,全族被發配邊疆。發配那日,正好單不赦出世,與單家交好的官員上書皇帝,希望皇帝看在孩子的份上,恩准他們延遲幾日上路。誰知皇帝知道後,不但不肯通融,還說這孩子來得不祥,賜名單不赦,意為遇赦不赦。一語成讖,單家除了單不赦,都死在了邊疆。”

    崔嫣說:“說來也巧,他得罪的那位權貴,好像也姓陳。”

    陳致淡然道:“陳是大姓,天下幾何?”

    崔嫣說:“單不赦後來投靠北燕,屢立奇功,深受北燕王信任。可惜他攻破涼州後,染上怪病,驟然離世,北燕始料未及之下,被南齊反撲,錯過了一統天下的大好機會,倒成全了你們的老祖宗。”

    陳致沉默了良久,才嘆氣:“時也,命也。”

    崔嫣說:“你為這位北燕大將感到惋惜?”

    惋惜他?

    陳致磨了磨牙:“作為陳朝後人,我只想說,死得好。”

    崔嫣大笑:“陛下所言甚是!昔日的單不赦也敵不過天意,輸給了你的老祖宗。今日陛下有我,如虎添翼,何必將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單不赦放在眼裡。”

    有些人是天生的領袖,只要人在那裡,哪怕隨口說幾句話,便能給人無限的信心與底氣。

    崔嫣便是這樣的人。

    哪怕貌美如花,舉手投足間,卻給人強大的自信。

    陳致如今已經不大能想起崔小豆丁嬌滴滴、軟乎乎的模樣了,滿腦子都是他成年後運籌帷幄的風姿,若還有其他,也只有那根擾得人不得安寧的舌頭了。

    大夫探脈後,開了些無關痛癢的安神藥,囑咐陳致放寬心,多歇息。

    崔嫣便盯著陳致在床上躺下,並確認是本人而不是替身像後,才滿意離去。臨走前還了留了話,若是發現他再不安分,就親自將他鎖在床上。

    陳致滿口答應,等崔嫣前腳一走,後腳就偷溜了。

    單不赦這個名字的出現,猶如頭頂懸了一把利刃,讓他始終無法安心,聯想那日在年府匆匆遇到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越擴越大。

    他貼著隱身符來到年府,先去年無瑕的房間轉了一圈,對方果然已經起床離開了。再去年父年母的主院,也只有幾個丫鬟和僕人在打掃房間,不由有些奇怪,想著是用早膳的時間,便摸去了廚房。

    廚房果然有丫鬟過來取餐。

    陳致跟著丫鬟穿過小橋假山、曲徑長廊,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所在。

    原以為年無瑕的院落已經是世外桃源,不想這裡更加幽靜。茂密的竹林盡頭,是連綿起伏的房舍,且座座雕樑畫棟,美不勝收。

    陳致住的雖然是皇宮,但是論起工藝,不及良多。

    那丫鬟取了膳食也不是給主子的,而是與幾個僕人一道分食了。一個丫鬟吃得匆忙,說是昨夜熬得湯火候差不多了,要去取。

    陳致跟在她身後,見她進了一座乾淨寬敞的廚房,利落地倒出灶上的湯,又搭了幾樣點心,一路送到房舍深處。跟到一間東廂房前,丫鬟掀起門帘,總算聽到年母的笑聲:“娘娘氣色果然比先前好多了,這次實在兇險,幸虧及時請回了大師。”

    隨即,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說:“讓哥哥嫂嫂費心了。我這破身子,早該在陛下駕崩時就陪了去的,平白拖了這些年,反倒累及兄嫂操心,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年母忙道:“娘娘切不可有這等想法。太子的未來還要娘娘籌謀策劃呢。”

    陳致在外面聽得雲裡霧裡。

    能夠稱呼年父年母為兄嫂的“娘娘”,據他所知,僅有一人——被追封為太后的先皇后——先帝駕崩沒多久,就因傷心過度而薨逝。

    如今,年皇后不但尚在人間,還多了一個太子?

    想來解除疑惑的陳致腦袋裡疑惑更多了。

    屋裡的姑嫂並不知道外面有人正大光明地偷聽她們講話,依舊聊得開心。

    年母說:“無瑕說,太子知道娘娘病了,比往常更加用功。如今的學問,就是考狀元也是綽綽有餘了。”

    年皇后嘆息:“復兒早慧,若非我當年一念之差,怕楊仲舉下毒手,假死離宮,也不至於讓他如今連個正經的皇子身份都沒有。”

    年母說:“也不能怪娘娘。那時候宮內那麼亂,楊賊將皇城守得跟鐵桶似的,我們都伸不進手去,萬一小皇子有個閃失,豈非辜負了先帝在天之靈。”

    聽到這裡,陳致總算弄清楚了來龍去脈。

    敢情皇帝駕崩時,皇后懷了遺腹子,怕楊仲舉像對付其他皇子一樣對付他,在母族勢力的幫助下,假死離宮。

    陳致哀嘆局勢越來越混亂的同時,腦袋裡冒出一個想法——既然是先皇遺腹子,又是“太子”,不知體內是否有真的人王之氣?

    念頭一起,便迫不及待地在屋舍里翻找起來。

    這裡房舍雖多,大半當庫房堆放東西,不像有人住過。

    看看時間,將近中午,怕崔嫣回來查崗,正要往外走,就看到年無瑕帶著一個比自己還小几歲的少年從外面進來。那張臉一看,陳致便知道是他了。當初,之所以那麼多人說他長歪,倒不是嫌他長得不好,而是陳朝皇室的面孔十之八九都極肖其父——濃眉、大眼、闊嘴、厚唇,久而久之,就成了慣例。

    相較之下,陳致清秀單薄了些。

    他跟著年無瑕和少年走了一路,苦於沒有虜人的法寶,只好空手而歸。

    回到乾清宮時,崔嫣正坐在他的床邊看書,見他進來,微微一笑道:“陛下來得正好,糙民已經準備好捐軀了,還請陛下恩寵。”

    陳致扭頭就跑。

    跑出幾丈,就見崔嫣施施然地站在他面前。

    陳致說:“大敵當前,我們能不能正經點?”

    崔嫣微笑道:“但凡陛下所願,糙民無所不應。”

    ……

    陳致很快就後悔了。

    也不知崔嫣從哪裡準備了那麼多的牌子,翻了個面兒,整整齊齊地放在床上,靜待他采拮。

    陳致乾咳一聲道:“我最近身體不大舒服……”

    崔嫣道:“放心,這點糙民也考慮到了。”

    黑甲兵送來一大桶熬好的湯藥以及一大捆銀針。

    “喝藥或針灸或喝藥加針灸,請陛下聖裁。”

    陳致說:“這樣太沒意思了。”

    崔嫣不為所動:“請陛下聖裁。”

    陳致閉著眼睛翻了個牌。

    崔嫣笑眯眯地接過寫著“崔嫣”兩字的牌子:“原來是糙民呀。”

    混帳!裝什麼驚喜,明明所有的牌子都一模一樣。陳致怒拍床,其他牌子紛紛翻面——皆是空白。

    第20章 月下之謀(十)

    尷尬得沉默了一會兒,陳致拍床而起:“你耍詐!”

    “兵不厭詐。”崔嫣承認得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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