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他挪開崔嫣,開始放油。
貓妖回神,堂而皇之地坐下。
崔嫣退到陳致旁邊,想打下手,但見陳致面不改色地將自己的大腿肉放入鍋里,終是過不了心裡那關,扶著桌子乾嘔起來。
陳致下手極快,沒多久,鍋里就冒出熱騰騰的香氣。
貓妖吃過不少肉,頭一回聞到比魚肉還誘人的香氣,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當妖怪這麼久,他的確沒吃過人,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不能吃的。
陳致將紅燒肉從鍋里盛出,送到貓妖面前:“請品嘗。”
香氣至近前,越發濃郁,醇如美酒,聞之微醺。
貓妖的鼻翼飛快地動了兩下,胃裡生出前所有為的饑渴感,唾液不斷從舌下分泌,幾乎要流淌出來。但他不敢掉以輕心,用筷子割下三分之一的肉來,丟至門外。
立刻有虎躍出,將肉舔至口中,囫圇吞棗般地咽了下去。吃完片刻,四肢一軟,匍匐在地,竟露陶醉之態。
貓妖警惕地喝道:“你在肉中加了什麼?”
陳致不慌不忙地說:“您再看。”語罷,倒在地上老虎一躍而起,精神抖擻地抖了抖毛,炯炯的雙目看向裝肉的盤子,露出渴求之意。
陳致得意道:“我早就說過,我做的肉神仙難嘗。這畜生頭回吃到如此美味,怕是情難自禁了。”
貓妖見老虎並無大礙,放下心來,夾起余肉塞入口中,竟入口即化,仿如瓊漿玉液,一時呆了,半晌才道:“你說的‘和骨爛’也這麼好吃?”
陳致微笑:“比這個更好吃。”
“當真?”
“當真。”
“好,真是好手藝……”語未盡,貓妖呼痛倒地,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哎喲,你,痛,你在肉里……加了什麼?”
陳致無辜地攤手:“什麼都沒加。”萬邪不侵的大功德圓滿金身是所有妖魔的克星。普通的人與野獸吃了是大補,而妖修魔修吃了便是大毒。
“不可能,我,我的妖力……”貓妖面色慘白。普通的毒藥他並不怕,頂多拉個肚子,當清理腸胃了,可妖力消散非同小可,尤其是妖丹也有破裂之相!“你到底放了什麼?你,你是誰!”
陳致笑眯眯地說:“一個鄉巴佬。”
貓妖痛得不及深思他言下之意,十指漸漸縮短,露出了貓爪,光滑的面孔也長出了根根細毛,眼見著就要恢復原形,一直躲在一邊的崔嫣猝不及防地衝出來,將手中刀送入他的腹中。
刀上還殘留著陳致大腿的血跡,此時便是那雪上加霜的催命丸,頃刻便要了貓妖的性命。
洞口的老虎怒吼一聲,立時獸群聚集,將路口團團圍住。
崔嫣拔刀,貓妖腹部傷口處,妖丹若隱若現。陳致心中一動,彎腰將妖丹挖出,順手塞入腰帶里,又牽起崔嫣的手在水缸里洗了洗:“你如今有何打算?”
崔嫣不答反問:“你腿上的傷要不要緊?”說著便要脫他綁在腿上的外袍。
陳致慌忙躲開他的手。常言道“三歲看老”,崔嫣愛拿刀捅人和脫人衣服的毛病都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啊!“我無事。你還沒說你的打算。”
崔嫣想了想說:“我外祖父家在雲南……”
陳致截斷他的話:“等等,你不是說你是太原太守之子嗎?”
崔嫣面色一黯:“我母親死後,父親便娶了填房,兩人的女兒只比我小四歲。”
陳致:“……”好端端的拐賣案怎麼又牽扯到了宅斗?
崔嫣看他按著太陽穴,關切道:“你怎麼了?”
“頭疼,別說話。”
“要不要坐下來?”
“……我現在想跪下來。”
崔嫣一臉懵懂。
陳致深吸口氣,對他說:“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你圓頭大耳、英姿勃發、骨骼清奇、面如滿月,實乃帝王之相。”
崔嫣說:“你先前說的是‘天庭飽滿、雄姿異貌、骨骼清奇、唇紅齒白、面色光潤’。”
……
陳致覺得他說得更對,但是台不能坍:“人的相貌是一直在變化的。三歲和三十歲的人能長得一樣嗎?半天過去,你的臉又成長了!”
崔嫣依舊是關愛的小眼神。
陳致乾咳一聲道:“總之,我先送你回家。不用怕你爹,區區一個太原太守算什麼!你是要當皇帝的人!”
崔嫣拽著他的衣角:“我能不能跟著你?”
陳致對他脫衣服的事很有陰影,不著痕跡地將衣角搶回來:“不能。”
崔嫣背過身,低著腦袋不說話了,小小的背影充滿了“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的蕭瑟感,讓陳致很想撒幾片枯葉烘托一下氛圍。
“咳,我先帶你出去吧。”陳致拍拍他的小腦袋,崔嫣一回頭,他就見fèng插針地捏了一把胖乎乎的小臉蛋。
崔嫣立刻說:“你帶著我,我的臉天天給你捏。”
陳致摩挲著意猶未盡的手指,口是心非地說:“我不是很想捏。”
崔嫣沒有戳穿他的謊言:“我可以天天給你捏肩捶腿。”
未來的皇帝天天給他捏肩捶腿……啊!果然是很美好的畫面!
陳致努力扯平上揚的嘴角,假裝無動於衷:“我身強體健,不需要這麼腐敗的享受!”
“我……”
崔嫣還想努力,就被陳致一把抱起顛了顛,嘀咕道:“貓妖每天給你吃糙嗎?一點肉都不長。”
崔嫣說:“差不多。”
陳致感慨:“還好你才八九歲,回家補一補,很快就能補回來。”
崔嫣沉默了會兒說:“我十二歲了。”
“……”陳致說:“我突然想起,我就是十二歲開始長個的。”
崔嫣半天沒接話。
陳致回頭,就見他一臉“自己將成為一個矮子”的悲愴感。
陳致:“……”捏他、捏他、捏死他!
隨口一個“定”,就破解了門口的“虎視眈眈陣”,陳致帶著崔嫣揚長而去。
剛出虎穴,崔嫣就開始整么蛾子,東南西北地胡亂指方向,就是不肯回家。陳致沒辦法,只好漫山遍野地找土地廟,好不容易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來,就被趕來的皆無抓個正著。
“你幹嘛把我丟到池子裡?”
“你幹嘛跳到回溯池裡?”
“你跑來什麼鬼地方?”
“你躲在什麼鬼地方?”
“我等你等得魚尾紋都成蜘蛛網了!”
“我找你找得腳都磨成扁平足了!”
……
雞同鴨講半天,兩人總算發泄完久別重逢的喜悅心情,謙虛地表示讓對方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