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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以為他聽不出那個停頓是什麼意思。
陳致覺得他的懷疑簡直太滑稽了:“出征前,我已立下誓言,天師就是未來的天下之主,你與高將軍都是為他而戰,你們勝則他勝,他們敗則他敗。一榮俱榮的事兒,他有什麼理由自毀長城?”
張權痛苦地揪頭髮:“我不知道!我也想不通!可事實就是,許多重要軍情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我和高德來難道會害死自己嗎?”
陳致說:“會不會是送軍情的路上出了差錯?”
張權說:“那也是他的人。他會查他的人嗎?”
陳致被問住。的確,崔嫣調查內jian的範圍始終固定在陳朝舊臣的身上,若蛀蟲出在黑甲兵內部,可是防不勝防。
守在門口的黑甲兵聽裡面沒了動靜,又開始“邦邦邦”地捶門。
陳致喊道:“沒事!”
張權突然抓住他的肩膀,認真地說:“西南王嗜殺暴戾,他當皇帝,我們所有人都要玩完,我們一定要自救!”
陳致說:“還有崔嫣……”
張權幽幽地冒出一句:“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一夥的?”
他離得極近,噴出來的口氣含著濃烈的酒味兒,熏得人頭暈。陳致捂著鼻子說:“西南王要稱帝,和他一夥兒,對崔嫣有什麼好處?”
喝了酒的張權像開了天眼,時不時地發表幾句驚人之言:“崔嫣若想稱帝,進京這麼久,早就登基了,還會等到現在?也許他根本就不想當皇帝!”
陳致覺得腦門被雷劈了一下,焦黑焦黑的。並不是覺得張權說話很雷,而是在潛意識裡,對這種可能他竟然是認同的!
張權說:“你想想,我和高德來死了,誰得利?”他掰著手指,“西南王!還有……崔嫣!從此天下義軍,以他為首。”
“咣當!”
門被外面一腳踹開,崔嫣威風凜凜地闖進來。
忽入的涼風拂過陳致的臉面,如水如冰,凍得他渾身一機靈。
“吧唧!”怔忪間,臉被張權狠狠地啄了一口,“姣姣!”
陳致還沒反應,崔嫣已經拽開張權,將他一把摟入了懷裡,氣急敗壞地問:“除了臉,你還讓他親哪兒了?”
他這邊怒吼未歇,張權那頭已經鬧起來了,在幾個黑甲兵中間聲嘶力竭地吼叫:“姣姣!把姣姣還給我!你們這群畜生!西南王,西南王呢!他娘的,老子要與你大戰……大戰那個三百回合!不對,三千回合!老子,嗝,嚇死你!”
“給他洗個涼水澡清醒清醒!”崔嫣一甩袖,連摟帶抱地將陳致拖了出去。到了外面,捏著陳致的下巴,讓他仰頭看自己:“你在想什麼?”
陳致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沒好氣地說:“被醉鬼調戲了,你說我現在應該想什麼?解下褲腰帶上吊以保名節嗎?”
崔嫣說:“你們不是在小黑屋裡待得挺開心嗎?”
陳致說:“不然呢?喝酒前說‘張將軍辛苦,多喝點’,喝了酒就翻臉,說‘醉鬼,去死’?”
崔嫣啞口無言,只好盯著他的臉生悶氣。
陳致見他沒有繼續追究,暗暗鬆了口氣,說:“崔姣呢?”
崔嫣說:“她說她睡下了。”
正說著,陳致就看到裹在被子裡的崔姣被一群黑甲兵抬進了張權所在的房間。
……
崔嫣解釋道:“既然睡下了,那就不必坐起來了。”
陳致:“……”
原以為他們走了,宴會很快就會散,後來才知道,沒了他們,其他人吃吃喝喝反倒開心,若非軍師和幾個老臣勸著,幾乎要鬧通宵。
沒有出席宴會的陰山公知道後很不以為然,對著陳致吐槽:“接風宴不過是個遮羞的說法,還真當慶功宴了!等西南王真的兵臨城下,他們豈非要開心得要昏過去了!”
陳致想了一晚上的崔嫣、西南王,正心煩意亂,隨口問道:“內jian的事,有眉目了嗎?”
“還沒有。張將軍手下的供詞語焉不詳,簡直不知從何查起。崔天師還算有些本事,將各寺部都翻了一遍,雖然沒有查出內jian,但捉出了不少蛀蟲,也算功勞一件。”
“只查了各寺部?”
“順天府、御史台都查了,大都督府、御林軍名存實亡,倒是沒動。”
連敵視陰山公都沒有覺得這份調查名單不對,可見,大家的慣性思維都是崔嫣與他的手下沒有問題。
陳致不禁陷入沉思。
他並不是信了張權的說辭,而是被打開了一條新的思路。而這條思路的終點讓他感到害怕——萬一,崔嫣真的不打算當皇帝呢?
雖然他答應過承諾過……但行動從未有過。
陰山公見他焦躁難安,安慰道:“陛下,放心吧。這樣大力的排查下,就算有內jian,暫時也不敢冒頭了。”
陳致冒出一個奇怪的問題:“要是沒人願意當皇帝怎麼辦?”
陰山公被問題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等回過神,一團火就噌噌地竄上來,什麼君臣之禮、什麼以下犯上,都拋之腦後,張嘴就開始噴著口水:“你以為西南王跑這麼遠是來郊遊的嗎?沒人願意當皇帝,那崔嫣整天待在皇宮裡處理國事是為了什麼?難道是怕你太辛苦,特意跑來分憂的嗎?陛下啊,你要相信,你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奇葩,將心比心這種事兒不適合發生在你身上!”
他喝了口茶潤喉,休息了會兒,問陳致:“陛下還有其他疑問嗎?”
陳致老老實實地搖頭。
“陛下若有疑問……”
“一定憋死也不問。”
“……”
陰山公話糙理不糙。
崔嫣拿不到龍氣,要是不想當皇帝,還留在皇宮盡心盡力地幹什麼活?
陳致覺得不能自亂陣腳,先和去探探口風再說。
崔嫣傍晚找陳致一同用晚膳,剛進屋,就見飯菜都備下了,還有明晃晃的幾壇酒。陳致拉著他坐下:“今日與陰山公說話,他吹噓自己家中美酒無數,我便要了幾壇過來,果然香醇無比!你嘗嘗。”
崔嫣低頭聞了聞:“燒刀子?”
陳致說:“這次沒摻水,你隨便喝。”
崔嫣微微一笑,一口飲盡,還杯口朝下地晃了晃。
陳致又斟滿一杯。
“這樣喝太慢了。”崔嫣抱起酒罈子,仰頭喝了幾大口下去,然後抹了抹嘴唇,微笑道,“這樣可夠?”
陳致見他雙頰泛起紅暈,忙又提了一壇給他。
崔嫣無奈地將酒罈接過來放到一邊:“你有什麼話直問就好,灌醉就不必了。我身負妖丹,只要我不想醉,便醉不了。而且,比起酒……色更醉人。”雙目水光瀲灩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