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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站在門邊偷偷觀察的“應對方法”就已經貼著隱身符,悄悄地跟了上去。
“獨自”上路的容韻表現得十分鬱悶,馬車且行且停,每到一處風景絕佳的地方,就要停下來吟一首詩詞。有時候是“離恨恰如春糙,更行更遠還生”,有時候是“不應有恨,何時長向別時圓”……陳致都不知道他讀了那麼久的書,竟然一句自己的原創詩句都沒有作過,簡直讓老師汗顏!
等容韻接連三天都在吟“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不但不換新句,連下一句都不接下去時,終於忍不住了,站在樹上沖他丟樹枝。
容韻聽到動靜,不著痕跡地躲開。
陳致連著丟了幾次,都被避過去了,十分不開心,於是從地上撿了一把石頭,準備丟一個狠的。
容韻雖然低著頭,但是耳朵疏得筆直,一雙眼睛精光閃爍。從上路的那一刻起,他就預感到師父會跟著自己過來,可是七天過去了,始終沒有蹤跡,正當他準備放棄,一根樹枝打破平靜,也重新喚起內心的喜悅與希望。
明知道師父已經不怎麼吃哭鬧撒嬌這一套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抱住師父,將頭埋在他的胸前,狠狠地訴說這幾天自己過得多麼艱辛:
一個人吃飯,沒人給自己夾菜。
一個人吟詩,沒人給自己喝彩。
一個人趕路……
一把石子突然從正面she來!
由於石子出現得莫名其妙,就好像突然在那裡,沒有來路,讓人根本想不到,更不要提躲閃。容韻正要閉眼睛,那石子已經擦著頭皮she向後方,然後就聽“啊”的一聲,一個瘦高的男子從後面的糙叢里跳出來,手持鋼刀跳出來,砍向容韻。
容韻一邊躲閃,一邊去摸腰間的軟劍。但對方的出手極快,一個眨眼,那鋼刀已經揮得密不透風,將他層層包圍。
眼見著容韻騰不出手拔出武器,性命難保,一個人毫無預警地憑空出現在容韻身後,將他裹入自己的懷中,然後……雙雙地失去蹤影。
殺手:“!”
能夠單獨行動的殺手都是組織的金牌殺手,武功極高,但是他武功再高,也做不到憑空出現、憑空消失。還有那把不知從哪裡來,卻精準打到自己的石子,也詭異得叫人膽寒。
殺手拿著鋼刀,不時地轉換方向,生怕被人從後面攻擊,謹慎地保護著自己身體的每個角落,持續了一炷香之後,他終於失去耐心,準備一走了之,被欣賞夠了他“表演”的陳致用定身術定住,然後和容韻一起從迷魂陣里出來。
容韻一臉神奇:“師父,剛才是怎麼回事?”
還有怎麼回事?不就是皆無贈送的法寶——藏著迷魂陣的彈珠嘛。但陳致沒打算實話實說,打岔道:“你真以為為師是個連屋頂都站不穩的人嗎?”關於這件事,他一直十分後悔。既然是仙人,掉下屋頂的時候,“凌空翻滾,妥妥站穩”有什麼問題?自己為什麼要傻乎乎地摔個狗吃屎?
自己那一刻的腦子一定是被狗吃了屎!
容韻開始狂拍馬屁,諸如“師父果然英明神武,無人能敵”云云。
陳致聽夠了,才不耐煩地說:“還不查查這個殺手是誰。”
容韻搜查很有一套,很快就摸出了一塊竹牌——橢圓形,做工精細,一面是蘭花紋,一面寫著“幽香空谷”。
陳致說:“你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容韻笑道:“何止眼熟,人也很熟。”
陳致問:“‘梅花殺’?”
那殺手瞳孔微縮,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容韻說:“應該稱為‘蘭花殺’。”
陳致說:“開了新店?”
容韻搖頭:“‘梅花殺’已經脫離了梅數宮,自力更生了。”雖然胡越這個主謀已經死了,但當時執行任務的是“梅花殺”,所以他一直很關注他們的動向。
陳致驚訝之餘,又覺得意料之中。那日梅若雪強硬地要求殺手組織的老大說出殺容玉城的主謀,令其生意信譽掃地,雖然他事後很快就通知了胡越,但胡越沒多久就死了,那個老大吞不下這口氣也屬理所應當。
他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引來那殺手瞪得更大的眼睛。
容韻在旁讚揚陳致觀察入味,聰明絕頂。
陳致說:“馬屁少拍,先問問主謀是誰。”
殺手做好了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yín的準備,誰知道容韻抽出對方手中的鋼刀,手起刀落,很快砍掉了對方的腦袋,然後對陳致說:“想只置我於死地的人也就那幾個,不是他就是他,根本不必猜,反正是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他將鋼刀往地上一丟,抓住容韻的手,溫柔地說,“重要的是,師父現在在我身邊。”
陳致說:“你的手剛剛才殺了人。”
容韻說:“可是我鬆手,師父不見了怎麼辦?”
陳致說:“你可以哭哭看。”
容韻嘴巴一扁,就淚盈於睫。
……
陳致表示認輸。
兩軍會師,容韻興奮不已,一遍又一遍地訴說陳致丟出一把石頭,砸中殺手,救了自己的英勇史。因為他故事裡的自己,形象實在太高大了,高大得連陳致本人都不好意思澄清自己並沒有發現殺手藏在糙叢里,那一把石子只是用來惡作劇……不幸打偏了而已。
重新上路,容韻不再往福建方向走,而是改道江西南昌府。
陳致沒有出現的時候,容韻希望馬車能夠走得慢些再慢些,給師父足夠的時間跟上來;等陳致出現了,他又希望馬車慢些更慢些,能夠延長這段得來不易的兩人時光。
可惜,不管他怎麼著藉口拖延路程,該走完的路總是要走完的。
他們抵達南昌府沒多久,就被太守發現,並要求過府一敘。
容韻準備了一份禮物,坦蕩蕩的前往。
太守是個年近花甲的白髮老頭,見面倒很是熱情,將容韻和陳致從頭到腳誇讚了一遍,說他們是當世難得奇男子,必將有一番大事業。
容韻戴著高帽遊說,分析局勢,指明西南王的危害,希望他們能夠守望相助。
太守說:“我何嘗不知西南王野心勃勃呢?可是,我們有什麼辦法?江西不似湖廣,張權還給他們留下來了不少人手,可是我們江西,真的是沒有多少壯丁了。平日連種地都不夠,更不要說上戰場打仗。”
容韻說:“西南王雖然拿下了湖廣,但湖廣民風彪悍,他要完全收服還需時日。您放心,如果我們結盟,實力不在西南王之下。”
太守沉吟良久說:“若要結盟,唯有一個辦法。”
“願聞其詳。”
“聯姻。”太守說,“只有結成姻親,我才能完全相信你的誠意。畢竟,直接與湖廣、廣東接壤的是我們。容公子放心,我的女兒與孫女,個個天仙下凡,絕不會讓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