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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庶?
複述?
陳致沒有聽懂,禮貌地笑笑。
燕北驕隨之一笑。對藏在幕後的秦家少爺, 他本沒有先入為主的成見。只是對方出現的時間、地點和方式都太突兀,叫人不得不全副武裝、嚴陣以待。比起明刀明槍的敵人,他更討厭鬼鬼祟祟的蒼蠅。如這次, 大大方方的邀約, 倒不令人反感了。
這是他們重逢後,他第一次露出鬆快的笑容,仿佛宣布兩人初見的不愉快到此煙消雲散。陳致立時鬆了口氣。
服務員倒餐前酒。
燕北驕端起酒杯聞了聞,皺眉道:“這酒聞起來非常濃郁。”
陳致得意地說:“正宗紹興花雕,珍藏了數十年的陳釀, 你有口福了。”
燕北驕說:“……一會兒上來的三道菜,不會是涼拌海帶、蛋花湯和糖醋排骨吧?”
陳致有些感動。糖醋排骨是容韻的拿手菜,沒想到他潛意識裡竟然還記得。“這裡是法國餐廳……”
燕北驕稍稍放心。
“廚師做得可能沒那麼地道。”
燕北驕:“?”
“你想吃的話,我可以加菜。”
燕北驕婉拒。
好在之後服務員端上來的菜都是正宗法餐,除了酒之外,一切都堪稱……正常。
安靜地用完餐,陳致在燕北驕的引導下進入正題:“對於我們最近拍下的那塊地皮,你有什麼想法?”
燕北驕眸光閃了閃,喝了口酒潤了潤嗓子後,開始滔滔不絕地描述自營購物中心的美好前景。他回國不久,嬸嬸就將這個項目交給他跟進。雖然他回國時日尚短,投標失利與他無關,但是,後續跟進關係他在燕家的未來。
陳致聽得暈頭轉向:“簡單說,這塊地你要嗎?”
燕北驕搭在杯底上的手指輕輕地彈了兩下,微笑道:“當然。未來的規劃藍圖中,在這塊區域建立購物城是重要的一環。貴集團拍下的地與百幸集團手中的地,都是我們心儀的目標。”
陳致問:“你打算怎麼合作?”
燕北驕掂量著他這句話的誠意與目的,斟酌著回答道:“貴集團剛拿到地,當然不會馬上轉手。反正都是建造購物中心,不如合作開發?”
陳致二話不說地答應下來。
答應得太痛快,反倒令人生疑。燕北驕試探地提出了幾個條件,有兩個堪稱無理取鬧,都被對方一口應承。至此,他基本確定,這是一個陷阱。
正常人怎會為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割讓自己的利益?
拿了地皮還想反咬一口,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若是不給一個教訓,真以為天下姓秦。就算秦始皇,他姓的也是嬴。
望著陳致慡朗的笑容,燕北驕慢慢、慢慢地勾起嘴角。
吃完飯,“談”完生意,陳致覺得兩人的關係已經進入了新的階段,立即提議一起看電影。
燕北驕低頭看了眼手錶:“我下午兩點還有一個會議。”
陳致依舊一臉期待。
燕北驕強調:“很重要的會議。”
陳致說:“那我先去逛一圈,等你開完會再來接你?”
燕北驕:“?”撇去兩人的性別以及第二次見面的前提條件,這可以被看做是個約會邀請?
陳致說:“你喜歡看文藝片、懸疑片,還是槍戰片?”
既然“聽不懂”暗示,燕北驕只好明示:“以我們目前的關係,並不適合一起看電影。”
陳致想了想,試探道:“那先定個名分?”
燕北驕:“……”
在陳致的堅持下,燕北驕還是被跟到公司大樓下,在對方的目送下,渾身彆扭地進了大門。
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陳致才回家。到家以後,吩咐管家準備兩人份的高規格晚餐,然後回房關門掏出千里傳音符。
“大仙!”他捂著喉嚨,聲嘶力竭地說,“我好像……走火入魔了。”
那頭的白須大仙一臉懵逼:“你都成仙了,怎麼會走火入魔?”
陳致說:“我看到黑氣從我身體裡冒出來。”
“……”
“我還有非常嚴重的殺人衝動……”
“……稍等。”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白須大仙放下手頭的事,立即趕來。到秦家的時候,陳致正坐在臥室門口陽台上,對著一桌燭光晚餐發呆。
白須大仙:“……”
“請坐。”陳致起身相迎。
白須大仙說:“有黑氣從你的身體裡冒出來?”
陳致說:“後來發現是一個菸蒂,可能有人不小心丟到我的口袋裡了。”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還將故意燙了個洞的口袋翻出來給他看。
白須大仙說:“那殺人的衝動呢?”
陳致說:“可能是肚子餓了。這個叫什麼來著?低血糖?”
白須大仙說:“也可能是描述我此刻的心情。”
陳致介紹了一遍菜式。
白須大仙坐下開吃。
陳致知道他逗留的時間有限,長話短說:“燕北驕不認識我了。”
白須大仙說:“說明他喝的是正宗孟婆湯。”
陳致眨巴眼睛:“什麼意思?”
白須大仙反問:“你又是何意?”
他是何意?
他的意思當然是,閻羅王說燕北驕當年沒有投胎,而是在修煉,就說明他現在應該已經學有所成,起碼也是個修士了。為何還要喝孟婆湯?
太多疑惑糾結在腦袋裡,絞成一團,難以分辨。
他呆呆地說:“這次的任務……不是福利嗎?”
白須大仙叼著半隻龍蝦,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開口,龍蝦掉了:“為何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陳致捂著心臟,身體貼著椅子,一點點地往下滑:“好難過……我要心臟病發了。”
白須大仙面無表情地說:“雖然秦學而有心臟病,不過,這是你的身體——大功德圓滿金身。天崩了,你都不會病發。”
陳致瞬間坐直身體,乾咳一聲道:“不小心忘記了。”
白須大仙擦了擦手指,感慨道:“你的性情與初來蒼天衙時,變了很多。”
陳致不以為然:“有何不同?”
白須大仙說:“彼時,你很正常。”
陳致道:“……來之前很正常,來之後不正常。這怪誰呢?”
白須大仙:“……”
到底是頂頭上司,陳致不想鬧得太僵。畢竟,上一位頂頭上司到現在都還沒熬出頭呢。所以這一位,在對方還健康的時候,便好好待他吧。
他嘆氣說:“怪悠悠歲月吧。”數百年前,他初升天庭,仿佛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每天都是新生,每天都很開心。數百年後,依舊是那座天庭,心中的大門卻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慢慢地閉起。日復一日,不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