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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致無奈之下,只好開門放他進來,

    容韻很自覺:“我就在這裡洗澡,洗完了睡外間,師父只管去睡吧。”

    陳致知他的性格,大概是不達目的誓不休,也懶得爭論,逕自入裡屋去睡了。過了會兒,容韻帶著一身沐浴後的清香躡手躡腳地走進來,低聲喚道:“師父,你睡了嗎?”

    閉目裝睡的陳致:“……”為什麼問對方睡不睡都是這麼老套的句子,就不能說點“起來一起啃豬蹄”“過來看吳剛裸砍”之類的新鮮話嗎?

    容韻半天得不到回應,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把已經蓋得很嚴實的被子又重新地掖了掖。

    陳致:“?”

    容韻想起陳致也曾半夜幫自己蓋被子,是梅若雪、蒙面少女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心下稍安,低聲道:“師父,做個好夢。”

    ……

    睡到半夜睜開眼,一個黑影站床前。  

    還好夢呢,不嚇得魂飛魄散已經算道行高深。

    陳致暗暗吐槽,聽著容韻到外間,才放心睡過去。

    晚上的小插曲,誰都沒有提。容韻一大早就準備了杭州名點與陳致一道品嘗。陳致突然說:“我記得杭州有個點心叫蘇油餅?”

    容韻說:“聽過,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吃到過。”

    陳致驚訝地說:“為什麼?”

    “我娘說,在街上看到過,只是不能吃。”

    陳致聽他這麼說,越發的好奇,還想追問,就聽外面有家僕說:“胡家大少爺登門投帖。”

    容韻眉頭微皺。

    陳致說:“一個晚上也不知想出了什麼主意。”

    容韻冷笑著接過帖子:“不論什麼主意,都休想得逞。”翻開帖子,竟然是邀請函。請他今日正午到胡家一趟。

    陳致驚奇道:“難道他以為我們會去?”  

    容韻問家僕:“胡家大少爺還留了什麼話?”

    家僕說:“他在門口候著。”

    容韻便叫人進來。

    沒多久,胡念心便一身縞素進來,對著容韻長揖到地:“胡念心為家父請罪來也!”

    容韻微笑道:“胡公子這身打扮,莫不是來報喪的?”笑容里分明含著刀子,扎得人眼珠子生疼。

    胡念心竟然沒有否認。

    容韻收斂笑容:“胡家家主何罪之有啊?”胡念心說:“容伯父被刺的真相,父親已經告知與我。這些年,他一直為昔日的莽撞而愧悔。如今,見容公子健康茁壯,已……已……足以含笑九泉,去向容伯父容伯母請罪了。”

    陳致一怔,他言下之意,胡越竟要自戕贖罪?

    容韻冷冷地說:“他若真心悔過,何至於到今日才來請罪?這等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惺惺作態還是收起來吧!”  

    胡念心也知道說不過去,只好說:“我父親決意贖罪,只是在臨終前還想見見容公子,當面請罪。想來容伯父容伯母若在天有靈,也願意看到仇人在親子面前低頭認錯。”

    這句話說得十分厲害。

    容韻果然有些意動。

    胡念心又道:“容公子若不放心,我願為人質。”

    容韻冷笑道:“有何不放心的。”他召來家僕,耳語了幾句,沒多久,杭州城內的武林門派與鏢局就齊齊等在門口。他帶著他們,浩浩蕩蕩地找上了胡家。

    這陣仗實在像仗勢欺人。

    胡念心委婉地說:“容公子不怕外人以為你上門逼死了我父親嗎?”

    容韻微笑道:“難道不是嗎?”若非師父與梅數宮主一見如故,不但破壞了其他世家的計劃,還展現高深莫測的底蘊,胡越怎麼會輕易認輸,想要棄車保帥?

    胡念心無言以對。

    書房門前,胡越負手而立。一夜未見,竟頭髮花白,面容憔悴,老了數十歲。他見到容韻,雙膝一屈,直挺挺地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又三個響頭。  

    容韻坦然受之。

    胡越說:“前三個,是為令尊,後三個,為令堂。”

    容韻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胡越慢慢地站起來,後背微微傴僂:“記得第一次見你母親,是在你爺爺的壽宴上。驚鴻一瞥,就走火入魔。後來我才知道,她是你父親的未婚妻。可我仍不肯歇,不僅將新生兒取名念心,還想方設法地再見你母親一面。可是每見一面,便妒火灼心一次,久而久之,竟生出妄想,暗投情書,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料早已落在你父親的眼中。你父親顧念我的面子,沒有戳穿,只使人暗示於我,而我竟不知珍惜,還生出怨恨,乃至生出喪心病狂的歹念。”他長嘆一聲,眼角微濕,“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與恐懼中。既想見到你安然無恙,又怕你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我面前……如今,這一切都過去了。”

    他從容地拿出一隻白色的小瓷瓶,拔開塞子,胡念心悲呼:“父親!”

    胡越對他微微一笑:“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母親。只願她來世安穩,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薄倖人。”轉而對容韻說,“胡念心雖是我的兒子,我卻因為惦念你的母親,並未全心待他。如今,我將胡家交託在他的手中,而他也決定舉家相投,為我贖罪。他很明事理,也說我罪有應得,絕不會因此而生出芥蒂……上代的恩怨,我希望以我而終。”說罷,仰頭將瓷瓶中的毒藥一飲而盡。  

    那藥毒性猛烈,未幾,他就抽搐倒地,口吐白沫而亡。

    胡念心伏地痛哭不止。

    容韻突地拔出身邊保鏢的長劍,在胡念心反應過來之前,一劍捅穿胡越的脖子,又一劍捅穿他的心臟。

    胡念心大吼一聲想要衝過來,被容韻用眼神制住,淡然地問:“你欲投我?”

    陳致:“……”剛在人家面前蹂躪他爹的屍體,轉眼就問人家要不要投效自己,這麼不要臉的無fèng銜接也只有容韻幹得出來。

    胡念心胸膛起伏了許久,才閉目流淚道:“是。”

    容韻說:“那就將這一身辦喪似的衣服脫了。”

    胡念心睜大眼睛。

    容韻說:“你家主人大仇得報,難道不會普天同慶的喜事嗎?”

    陳致看著胡念心漲得通紅的臉,怕他一個忍耐不住衝上來揍人,不由悄悄地挪到容韻身邊,以防萬一。

    容韻忽而抬頭看他:“師父,我這樣做得對不對?”

    陳致暗道:人都死完了,還問對不對,難道不對就能把人起死回生嗎?說到起死回生,他突然想起崔嫣死後,他就帶走了屍體,又因為閻王爺說屍體要好好保養,還要來了一顆保鮮丹。不知道容韻長大之後,是否與崔嫣長得一般無二,倒可拿來對比。

    容韻並不知道陳致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見他不答,以為對自己所作所為不滿,委屈地解釋道:“我補刀是怕他吃了假死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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