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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致說:“這兩句話我就說一遍,你愛聽聽,不聽就算了。”
容韻放開陳致,繞到他身側,看著側臉:“師父說,我就聽。”
陳致說:“第一句話是,你就是你,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別人過。”這句話說得十分深奧,懂的人就懂,不懂的人也能感受表面的意思。
容韻就是那個感受膚淺表面的人,臉上又驚又喜,越發緊張陳致另一句話。
陳致說:“第二句話是,你是我徒弟,姜移是我的狐朋狗友,孰遠孰近,你心裡要有數,不然算是我白教你這麼多年了。”
容韻眼睛微亮:“師父可不可以說得再明白一點?”
陳致對他勾勾手指。
容韻湊過去。
陳致笑眯眯地說:“不、能。”
這件事表面上就這麼過去了,可是心裡頭,容韻並沒有過去。雖然陳致的那“兩句話”似乎否認了之前對姜移的表態,但是,那也只是“似乎”。含糊,有時候也是一種態度。
如果師父真的內心無鬼,大可坦蕩蕩的否認。
不過,容韻沒打算深究下去。
他告訴自己,師父肯對他解釋,就說明在乎他的感受。既然師父在乎他的感受,他當然也應該體貼師父,為當年留下適度的空間。
不管怎麼樣,如今留在師父身邊的人,是自己。
勝利者向來是指笑到最後的人。
只要崔嫣不詐屍,自己就是贏家。
這就夠了。
姜移就像一道分水嶺。
他出現之後,陳致與容韻怡然自得的快活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沒多久,陰山公就私下傳遞消息過來,說朝中有人要追查當年崔嫣失蹤的真相,並且將矛頭指向了他。
如今的燕朝幾乎是王為喜的一言堂。只要他不意圖顛覆崔嫣的皇朝,黑甲兵就會聽他發號施令。如果朝中有人要查當年的事,就是王為喜想要查。陳致回來這麼久,現在才提出,原因只有一個——他不是想查,是想找茬。
不等陳致與容韻反應,大理寺的人就找上門,要陳致配合調查,而且言語之中還牽扯到了陰山公。顯然,王為喜很清楚,要抓住陳致並不容易,所以要抓他的弱點。
陳致一個人能跑,帶著容韻也能跑,但不可能帶上陰山公上上下下數百口。
容韻心裡眼裡都只有陳致一個,哪裡管旁人死活,當下就準備動手,被陳致一把按住。他說:“放心吧,我要走,天下無人攔得住。”牛皮吹大了,幸好沒別人聽見。
容韻看著他,滿眼擔憂,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一統天下,真的那麼重要嗎?”或者說,是為了崔嫣未酬的壯志?
陳致並不知道他內心後半段的想法,用力地點頭表示一統天下真的很重要。
容韻閉了閉眼,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了。”
被帶走的時候,王為喜還派人帶話,說自己絕對相信王爺的清白,調查只是例行公事,為了服眾。
陳致回答的只有兩個字:“呵呵。”
第63章 混戰之詭(三)
罪名未定, 陳致依舊是陳留王, 加上以陰山公為首的陳朝保皇派還健在, 大理寺的人對他十分客氣,少卿還親自出來慰問,話說了一堆, 主題明確,自己這麼做就是給外面看的,過過場, 千萬不要懷恨在心——如果王爺還有機會出去的話。
陳致還能說什麼呢, 只能要求他們將牢房重新布置了一番,整治蚊蟲鼠蟻, 鋪上厚褥錦被,並放了一架子的新書。
完事後, 他躺在少卿貢獻的軟榻上,感受新居的舒適度。
少卿好好脾氣地問:“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也沒什麼吩咐了, ”假裝看不到對方鬆了口氣,他慢悠悠地接下去道,“就是每日的伙食要精心準備。我喜歡……”絮絮叨叨一連串的酒樓美食名稱。
少卿心中暗道:這麼胡吃海塞的, 也不怕吃成了最後一餐。口中只得唯唯諾諾地連聲答應:“下官明白, 下官明白。”
雖說牢房裡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無人提審,更無人為難,可是住的久了,難免乏味, 尤其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讀書也靜不下心。
陰山公的人來得也越來越少,起先是一日三次,生怕他不小心被欺負了去,後來是一日一次,近來已經是三日一次了。若非來人每日通報消息,說外面平安無事,讓他好生待著,陰山公他們正在想辦法營救,他簡直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衝出去。
現在想想,自己還是太老實了些。說讓進來就老老實實地進來了。為什麼不掙扎一下,為自己爭取更高的權益?這次出去後,他準備向老賴取經。
又熬了三日,陰山公派的人準時出現。
陳致剛想放狠話說自己準備越獄,對方就率先說事情已有眉目,最遲不過兩日,就能將他救出去。
雖然有了眉目,他反倒越加不安,總覺得這眉目的背後,隱藏著不可告人的交易,越獄的念頭終於發展為衝動,迫在眉睫。
大概怕他像之前那樣突然消失,大理寺的人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刻不歇得輪流盯梢,使隱身符無用武之地。這時候不免埋怨崔嫣,好端端地,割掉他替身傀儡的腦袋幹嘛……
咦?
他的傀儡雖然沒了腦袋,但是,崔嫣的遺體有腦袋呀。床上一躺,背對著牢門,就露個後腦勺,難道還能比他英俊霸氣到讓人一眼看穿不成?
陳致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入夜之後,如往常一般安分地看書洗漱上床睡覺。睡了一個時辰,趁獄卒不注意,狀若漫不經心的一翻身,將崔嫣遺體往床上一放,自己貼著隱身符起身,輕手輕腳地跨過被子,整了整崔嫣的頭髮,然後走到鐵門邊……
走到鐵門邊……
門是鎖住的。
……
陳致蹲在地上,又開始翻乏善可陳的法寶。刻著迷魂陣的彈珠、裝著晦氣的乾坤袋、忘憂珠……久久沒有動作。
忽地,鐵柵欄“咣當”響了一聲。
門外的獄卒慌忙站起身朝里張望:“王爺?陳留王?”
“……沒事。”裡面的人悶悶地回答。
兩天後,陳致等來的,便是無罪釋放的消息。
大理寺卿親自帶著部眾從牢房接他出來,若非表情太僵、臉色太黑,幾乎算得上“夾道歡迎”了。倒是少卿一貫的會做人,直言蒼天有眼,王爺得以沉冤得雪。
陳致兩條腿邁得飛快,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外走。
大理寺見多了出獄如逃命的人,也不覺得奇怪,配合著加快腳步。
門口,容韻駕著馬車在等。
急匆匆的陳致忽地收住了腳步。
大理寺少卿怕他摔跤,還伸手扶了一把,手才碰到衣袖,眼前一花,人已經被拉了過去。容韻運輕功躍到兩人中間,手扣著陳致的腰,將人往身後一拖,警惕地望向他。
少卿乾笑道:“參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