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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臉……”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那個俊秀無雙的十四歲少年。
容韻說:“臉盤一直被捏得那麼寬,看著不舒服,所幸今日沒人,我就恢復了,透透氣。”
陳致說:“你確定下次能捏得一模一樣嗎?”
容韻笑道:“師父不信任我的技術嗎?”
陳致說:“每次照鏡子前,我是相信的;照鏡子之後,我連鏡子都不信了。”那時候捏臉,容韻怎麼捏都丑,捏臉、恢復、捏臉、恢復……來回不知道多少遍,最後實在拖不起時間了,他只好頂著這張歪斜的臉出門。
容韻湊過去,手指透出一道勁風,將門關住,人伸出胳膊,將陳致抱住:“師父,難道看不出,我是故意的嗎?”
陳致說:“你打算承認了?”
容韻蹭了蹭他的肩膀:“師父是我一個人的。”
“我們永遠永遠都不分開。”
“沒有人能夠把我們分開的。”
這些話,每一字,每一句,都說明了,剛剛進閻芎房間的小紅究竟是誰。
抱著陳致的手越來越緊,卻始終沒有等到那人的回應,哪怕一個字。容韻的眼神暗淡了下去,就在要放開的當口,陳致突然摸了下他的頭髮:“嗯。”
容韻驚喜地抬起頭。
陳致說:“我會陪著你一起走。”看著你老,看著你死,在跟著你去地府,等著你投胎轉世,再早早地認識你,將我會的教給你,不會的也教給你。再不讓你一個人孤單寂寞地離開。
容韻眼眶微微濕潤:“師父說話也要算話。”
“嗯。”
“再過兩天,我就十五歲了。”
陳致愣了愣,喃喃道:“這麼快?”
容韻皺眉道:“師父希望我一直是個小豆丁嗎?”
“我是在想,十五歲,該為你行成童之禮了。”
容韻說:“師父在我身邊,就比什麼禮都好。我會牢記師父對我的恩德和教誨,以後會好好地孝敬師父,聽師父的話。”
陳致摸摸他的頭:“但願如此。”又想著他擁有燕北驕和崔嫣的記憶,這句話等於是他們說的,便覺得十分可樂,忍不住笑起來。
容韻疑惑道:“師父笑什麼?”
陳致說:“我在想,該如何為你慶祝。”
“師父送我一件禮物吧。”
“你想要什麼?”
容韻原本想說長生不老的功法,但話到嘴邊,仍克制住了:“師父送的,我都喜歡。”
陳致點頭道:“好,你放心,到那一天,為師一定送你一份大禮。”
容韻伸出手:“擊掌為誓!”
陳致看著他不說話。
容韻舔了舔嘴唇,微笑道:“師父,拉鉤鉤。”
到了生辰那日,容韻早早地醒來,見陳致還在睡,便躺在床上對著帳子數時間,數著數著,覺得陳致睡覺的時間為免也太長了些。他故意起身,弄出動靜來,果然驚醒了陳致。
陳致打著哈欠,賴床。
容韻說:“師父,我先去練功了,一會兒回來用早膳。”
“嗯,去吧。”
容韻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在門口轉悠。這裡是西南王府,他當然不可能真的練功,引人懷疑,只是四處轉悠,轉了差不多時間,便去了小廚房。
依照他的想法,禮物受地域限制,不可能是新買的東西。想來想去,便是做一頓美食了。以陳致的廚藝,做一頓早膳便是極致了吧。
他走到小廚房門口聽動靜,果有鍋碗瓢盆的撞擊聲,再探頭看去,就見小紅站在灶台前忙碌。
容韻:“……”
陳致洗漱完,一開門,就見容韻面無表情地靠在門邊:“你不是去……啊,你有什麼事?”
容韻說:“心情不好。”
“……為何?”
“今天的日子不好。”
“……為何?”
容韻說:“若是好日子,師父不會這麼晚起。”
陳致皺眉說:“你現在是隱晦地譴責師父睡懶覺?”以他以往的經驗,此時此刻的容韻應當開口辯解,然而,容韻只是淡淡地看著連抹微雲都沒有天,一臉的滄桑憂鬱。
他無奈地說:“已是成童之年,怎麼還這麼……你那是什麼眼神?”
容韻雙眸閃亮亮地看著他:“師父沒有忘記。”
你暗示得這麼明顯,就差寫上“忘恩負義”四個字了,能不想起來嗎?
陳致說:“來,師父有話對你說。”
容韻乖順地靠過去。
陳致一字一頓地說:“誠實守信。”
容韻茫然。
陳致說:“我送你的禮物便是這四個字,若能做到,必然受用終身。”
容韻:“……”
兩人一整天沒有對話。
準確的說,是陳致對容韻說了一整天,容韻一條也沒有回。
對此奇觀,閻芎表示幸災樂禍:“我早就說過。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總要陰溝裡翻船的。”
陳致禍水東引,指著他,對容韻說:“他說你是陰溝。”
閻芎:“……”
閻芎說:“嫂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容韻幽幽地說:“先生不要再說了,奴家在夫君心中一點分量都沒有。”
閻芎想起陳致的話,立馬站到了她一邊,對陳致說:“這就是你不對了。夫妻一場,竟然一點分量都沒有。枉你還自稱為仙人。”
陳致說:“你不如聽聽他的理由。”
容韻說:“今天是奴家的生辰,夫君送了我四個字‘誠、實、守、信’。”
陳致:“……”同樣一句話,不同的語氣說出來,怎麼完全不是一個意思了呢?
果然,閻芎打抱不平:“嫂夫人哪裡不誠實哪裡不守信了?你居然在生辰之日觸霉頭?”
陳致:“……”他不誠實不守信的例子說出來,嚇死你!
正鬧著,“失蹤多日”的奶媽突然出現。她用眼角餘光不屑地瞟了三人一眼,顯然將他們剛才的玩笑話都聽到了耳里:“這些粗魯的話,兩位先生關起門來說說還可,一會兒見了夫人,你們千萬要謹言慎行。這位夫人先隨老奴去後院用茶吧。”
容韻頓時拋棄剛才的“成見”,面露“驚慌”地抓住陳致的胳膊:“夫君!”
陳致拍拍他的手背:“我夫人膽小,怕見生人,還是隨我一起吧。”
奶媽說:“她是女眷,多有不便。”
陳致說:“在門口等候也使得。”
奶媽見他執意不肯鬆口,不甘不願地說:“罷了,就請這位夫人進屋之後,不要說話不要鬧出動靜,權當自己不在就好。”說罷,令人搬了木桶來,著他們沐浴焚香,確認全身香噴噴之後,才叫他們乘上軟轎,顛顛地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