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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雪暗道:自然是一出門就跟了上來。堂堂宮主出門,怎麼可能沒有隨從呢?只是怕打擾自己與陳致獨處的目光,特意叫他們藏身在暗處罷了。表面上說:“你拉我走得急,他們也是剛剛才到。”
梅數宮人到底是修者,沒多久就將那些士兵打得落花流水,清出一條道路。
梅若雪主動拉著陳致往裡走。
靠近鎮中心,風勢陡然大漲,空中的梅花幾乎被颳走。梅若雪這才伸出手,將它握住,口中念念有詞,但穩定了一陣,就連人帶花得往後刮去。
陳致以袖擋風,走到他身邊,大聲問:“我能幫你什麼?”
梅若雪也沒想到事情這麼棘手,便道:“有人……陣法!破壞……他!”
陳致耳朵灌滿了風,聽了大概的意思,就挺身往前。
那風雖然厲害,對他的傷害卻十分有限。他頂著阻力走到鎮中心,依稀看到一個人影盤坐在中間,再往前走幾步,發現盤坐的人影不見了,只有一個人支著一張幡站著。
察覺有人靠近,拿幡的人扭過頭來,一雙通紅髮光的眼睛猶如灰霧中的明燈,照出了他前進的方向。陳致往前走了兩步,那模糊的輪廓與西南王極為相似,當為一個人。
“西南王……”
他剛開口喊了三個字,就吃了一口沙。
霧中的西南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消失了。
須臾,風停霧散。
若非一頭亂髮、滿面黃沙,幾乎叫人懷疑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白日夢。他抖了抖身上的砂石,聽到附近有哭聲若隱若現,正好梅若雪趕來,便與其一同尋找。
也不難找。以鎮中心為中心,五六丈開外的房舍,全關著抓來的百姓。那些房舍的牆壁與樑柱都畫了個各種符咒。梅若雪說是焚燒的咒語。西南王啟動陣法之後,想將這些活活燒死,他們臨時前感受到的痛苦會使他們生出怨念,成為怨鬼,被魂幡吸收。他有心討好陳致,便說:“這個地方陰氣極重,以前必然經歷過瘟疫或兵災,我一會兒做個法事,幫這裡驅驅邪。”
他的口吻太像冒充道士的騙子,讓陳致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多少錢。
梅若雪愣了下。正當陳致以為對方要生氣而想道歉的時候,他羞澀地說:“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吧?”
陳致:“……”腦中只有一個想法:欠錢還得起,嘴欠沒藥醫。
梅若雪指揮著宮人做法事的時候,陳致在旁邊安撫百姓,順便挖牆腳,勸說他們去江南或北方避災。畢竟西南王沒有抓到,誰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他身上錢帶的不多,一會兒就散了個乾淨,這時候不由自主地懷念起容韻來。容韻在的時候,他都沒怎麼花過錢。
俗話說,白天不能念叨人,晚上不能念叨鬼。
他剛想到這裡,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沖開了宮人,逕自往他的方向飛馳而來。
“誰人敢衝撞仙友!”梅若雪第一個衝出來,指尖飛出一片梅花瓣,準備將人從馬背上打下來。
陳致看到容韻騎馬出現的時候呆了呆,此時才清醒過來,話也來不及說,只能整個人撲過去擋。花瓣擊中陳致背部的剎那,容韻抱住他,從馬背上翻了下來,以自己為墊,落在地上。
陳致背部隱隱作痛,卻也不是很痛,正要說話,就被容韻死死地抱住了。
後一步過來的梅若雪想拉陳致沒拉起,低頭見兩人抱成一團,醋意翻騰,一腳踹在容韻的小腿上:“放手!”
“咔嚓。”小腿被踢斷了。
容韻悶哼一聲,眼角疼出兩滴小眼淚,卻一言不發,那眼睛委屈地瞅著陳致。
第57章 絕世之念(七)
陳致心被擰了一下, 微微地酸疼, 一手帶大的小徒弟, 自己還沒抽過呢,就被人搶了先……他回頭,恨恨地瞪了梅若雪一眼, 低頭檢查容韻的腿。
梅若雪氣焰頓時歇了,支支吾吾地說:“我看他衝過來,不懷好意……”
容韻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嘴裡可憐巴巴地喊:“師父, 疼。”
一聽“師父”兩個字,梅若雪就知道自己闖禍了, 連忙說:“小傷,小傷, 我看看。”低頭摸骨頭的時候,趁機碰了碰陳致的手, “我有接骨膏,塗上三五天就好了。”
容韻看著陳致被碰觸過的手背,猛地坐起來, 撲在陳致懷裡, 哭天搶地地說:“師父,疼!”騰出一隻手,使命將梅若雪往一邊推。
梅若雪挺著腰,就是不肯動。
陳致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小動作,無奈地嘆氣:“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再說。”
六合鎮坐落在河南與湖廣的邊界, 方圓三四里都沒有其他人村落。陳致又不願意暴露自己日行千里的能耐,只好挑了一間民居住下來。
梅若雪給容韻敷藥,容韻不肯,哼哼唧唧地非要陳致動手。
旁觀兩人互動,越看越覺得不止師徒這麼簡單。容韻雖然才十四歲,但是,以凡人的標準衡量,十四歲已經是個通曉人事的年紀了。
陳致敷完藥,上好夾板,去廚房洗手,梅若雪就跟在他身後,旁敲側擊:“他是你的記名弟子還是入室弟子?好像還沒有入道?”在他看來,陳致既然是神仙,當了他的弟子,起碼應該是修真界的人了。除非是記名弟子。
陳致不置可否地說:“本也沒什麼可教的。”
梅若雪笑眯眯地說:“你若是騰不出空教他,可以交給我。”
陳致婉:“就不勞宮主費心了。”
梅若雪慌忙從乾坤袋裡取出一束新鮮的梅花,捧在臉側:“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見外。”
“咣當”一聲,東廂房傳來的重物落地聲。
陳致慌忙回去,就見容韻狼狽地摔趴在床邊,疼得嘴唇發白。
“怎麼掉下來的?”陳致慌忙將人抱回床上,檢查腿骨,好在綁得緊,沒有錯位。
容韻說:“師父那麼久沒有回來,我以為師父又不告而別了。”
陳致嘆氣說:“我有事要辦,辦完自然會回去。”
“我知道。”容韻說,“可是我怎麼能讓師父一個人涉險呢?”
他既然找來六合鎮,想必猜到了自己來這裡的原因,陳致也不隱瞞,隨口解釋了一下眼下的情形:“你怎麼一個人來了這裡?”
容韻說:“師父怎麼走的,我就是怎麼走的。”不等陳致訓斥,急忙補了一句,“你是我師父,我當然是有樣學樣的。”
……
陳致輕輕地拍了拍他的短腿:“學得好。”
容韻疼得淚水往肚子裡流。
怕西南王殺回來,他們稍作休整,重新上路。
陳致將北河神君的獎勵給了梅若雪,打算分道揚鑣,誰知他收了東西之後,依舊跟了上來,美其名曰:“保護。”
容韻立即說:“我的師父我會保護。”梅若雪的存在,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鳳三吉和譚倏雖然與陳致走得很近,卻是朋友之交,不像他,滿臉都是露骨的企圖,就差明晃晃地寫上:我要搶走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