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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致謙虛地說:“仰賴天師威名。”

    兩人你來我往,分外和諧,卻急剎了其他人。

    一班舊臣對視了半天,無人出聲,還是崔嫣的軍師起了頭:“高德來與張權已下請帖邀約天師,不知天師打算如何應對?”

    崔嫣看向陳致::“陛下以為如何?”

    陳致沒有經驗,不敢亂講,便說:“天師胸有成竹,何故問我?”

    崔嫣笑道:“陛下果然知我。高德來、張權與我都是義軍,我與高德來還有過些許往來的交情,如置之不理,便是見利忘義。你們也不願追隨一個畏首畏尾的主公吧?這場邀約自然是非去不可。”

    一名舊臣忙說:“但他們設宴在城外,分明是鴻門宴啊!”

    崔嫣麾下軍師傲慢道:“天師通曉天術,焉是這些凡夫俗子所能算計的!”

    崔嫣望著陳致:“陛下可願隨我赴險?”

    說實話,不是很願意。

    陳致不是不願意去,而是不願意跟著崔嫣大搖大擺的去。身為該死不死的皇帝,想也知道一出現必然萬眾矚目,遠不如用隱身術偷偷跟在後面方便。

    他躊躇了下:“只怕令天師為難。”

    崔嫣揚眉:“何出此言?”

    “我雖不懼死,卻怕使你大失顏面。”陳致頓了頓,嘆氣道,“也罷。他們若以大義為藉口,要你殺我,我必不會讓你為難。”言下之意,是會自行了斷。

    崔嫣又笑了笑,伸手去握陳致的手,被躲開之後,還碰了碰肩膀才縮回來:“你是我的和氏璧,自當完璧歸來。”

    ……

    完璧?

    陳致嘴角抽了抽,不是他多想,而是……皆無給他的影響實在太深刻了!

    他需要時間來平息內心的恐慌:“宴請在什麼時候?”

    “下午。”

    “……”

    幸虧是冬日,日頭暖而不烈。

    陳致與崔嫣一道乘坐龍攆出行。

    崔嫣見陳致半天不說話,主動找了個話題:“我頭一次乘坐龍攆,十分好奇,陛下不介紹一下嗎?”

    四四方方一輛車,有什麼好介紹的?

    陳致興致缺缺:“我也很少坐。可惜楊卿去得早,他倒是很熟悉。”

    崔嫣皺眉:“楊仲舉竟敢乘坐龍攆?”

    殺過龍子的人,有什麼不敢的。

    陳致說:“他有一沓聖旨:‘楊卿為國操勞,賜坐龍攆’‘楊卿功在社稷,賜坐龍攆’‘體恤楊卿夜讀奏章,賜坐龍攆’……好在我只要蓋璽就夠了,聖旨是別人寫的。”

    崔嫣忽而湊近:“陛下可否喚我一聲崔卿?”

    陳致:“……”催情???就問問,他自己怎麼說得出口。

    崔嫣見他半日不答,笑容微斂:“在陛下的心中,我始終是個造反的叛逆吧?”

    陳致察言觀色,立刻安撫道:“你反的是楊仲舉的陳朝,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真的?”

    “真的。”

    “那陛下為何不願意稱我為崔卿?”

    ……因為發音太尷尬。

    陳致舔了舔嘴唇說:“在我心目中,你已經是這座江山的主人了。”

    被舔過的嘴唇帶著水澤,微微地泛白,看得崔嫣目光微沉。因變故頻生而日漸模糊的記憶又清晰起來,雖然是男人,嘴唇卻出奇的柔軟。

    陳致覺得自己的嘴唇快被看腫了,忍不住扭過頭去。

    崔嫣看著他的耳朵,突然覺得耳垂也肉得可愛。

    車漸行漸緩,未幾便停下來,有黑甲兵掀簾。

    崔嫣先出,伸手攙扶陳致。

    陳致下車後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城外,後方是嚴陣以待的數千黑甲兵,前方是高德來與張權聯軍。

    對壘的兩軍之間,搭建了一座簡陋的涼棚。

    棚中有兩人在座,其中一年長者見他們到來,起身相迎。

    “崔老弟別來無恙!”年長的是高德來,個頭不大卻四肢粗壯,尤其是兩根拇指,幾乎有常人的兩指寬。他熱情地招呼道:“來來來,你常說與張老弟神交已久,緣慳一面,如今正是相見的時機!”

    棚中餘下一人原本背對京城而坐,此時才傲慢地轉過身來,待看清了崔嫣的容貌,卻呆住了。

    “張老弟?這位便是崔兄弟。張老弟?張老弟……張、老、弟!”高德來大力地拍向張權的後背。

    張權猝不及防地投入了崔嫣的懷抱。

    陳致:“……”

    搞了這麼大的陣仗,原來是舉辦相親宴嗎?

    第9章 亡國之君(九)

    崔嫣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將人扶正:“張兄站穩了。”

    他的音色清澈悅耳,壓低時,頗有簫韻,落在張權的耳中,整個身體都蘇蘇麻麻得起雞皮疙瘩。他故意托住崔嫣的手肘,熱切道:“多謝崔兄扶持。”

    高德來看不過去,伸手拉了一把拽著崔嫣不肯鬆手的張權,大笑道:“難得兩位一見如故,來來來,坐下再談!”

    崔嫣看向陳致。雖然張權“投懷送抱”時,陳致退後得頗不著痕跡,但拉開的距離擺在這裡。這等撇清關係的樣子,令崔嫣暗生不悅。然而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虛扶了陳致一把:“陛下請。”

    “陛下”二字吐音清晰,高德來和張權都沒有錯過。

    高德來望著陳致皺眉,故作不解道:“這位小兄弟好面生,不知是哪裡的英雄?”

    崔嫣說:“這位便是江山之主,皇帝陛下。”

    “江山之主”用在此處,可說是意味深長。

    各路義軍頭子剛揭竿時,也許的確是為了反對壓迫,可發展到高德來、張權和崔嫣這般的規模,還說是為了反而反,怕是蠢人都不信的。

    地盤已經打下了,吐出來是沒有的,陳朝皇帝在位一日,都是提醒他們“名不正、言不順”。

    高德來和張權這次約談的想法很簡單,他們與崔嫣的兵力相當,誰都沒法一口氣吞掉對方,且江山未定,局勢為明,同為義軍搞窩裡反,無疑是自絕生路。所以,他們想“推翻昏君、擁立新皇”,再從新皇手裡分得天下。按他們原先的想法,崔嫣已然占據京城,改朝換代順理成章,高德來和張權藉機將他拱上位去,一來為陳朝反撲勢力立了塊靶子,二來也讓崔嫣欠下一份人情。

    偏偏,崔嫣不但沒有謀朝篡位,還與陳朝皇帝把臂言歡,仿佛造反的那個人不是他……

    是崔嫣給陳應恪吃了迷魂藥,還是陳應恪給崔嫣施了迷魂計?

    兩人驚疑不定中,陳致大模大樣地坐下來。

    高德來老謀深算,眼珠子一轉,試探道:“崔老弟好手段!高某原本還擔心老弟獨占京城,力有未逮,特特趕來助拳。如今來看,皇帝都對你言聽計從,陳朝江山已是囊中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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