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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致說:“為天師而死,我死而無憾。”求速度恁死!

    崔嫣半晌未言,等龍攆駛入皇宮,才幽幽地說:“願意為我而死,卻不願意被我親吻嗎?”

    “親吻”兩字,猶如平地一聲雷,炸得陳致整片頭皮都麻了。

    他自認為也算放蕩不羈了,可比崔嫣來,簡直一名良家男。

    他不裝死,崔嫣也沒追著要求詐屍,兩人一路沉默回寢宮。

    一夜無話。

    陳致一大早沒見到人,剛用過黑甲兵送來的早膳,就被龍攆請出了皇宮。至南門大街,車稍稍放慢速度,一人掀簾躍入,帶來一身寒氣。

    不僅是車外的寒氣,還有對方掛著臉的寒氣。

    陳致暗道:這回總該是寒龍龍氣的鍋了吧。

    沉默了會兒,崔嫣挑起話頭:“讓你出來就出來,不怕被人賣了嗎?”

    陳致咕噥:“又不值錢。”

    “一身細皮嫩肉下鍋,總能炸出點兒油水……”崔嫣的話猛然一頓,依稀覺得這話好似夾纏著什麼情景,但怎麼想也想不出個頭緒。

    陳致無奈道:“搜颳了那麼糧食,總不缺這一口肉吧。”自己都快趕上人參果了。

    崔嫣說:“就京城這點家底,耗得住幾天十三萬大軍的輜重?”

    陳致聞言也認真起來。

    的確,十三萬張嘴不是個小數目,想得再壞些,這十三萬吃他們的喝他們的,等西南王打進來,再屁股一扭坑他們一把,那可真是養虎為患了!

    他把想法一說,崔嫣冷笑道:“倒打一耙?也要他們有這個膽量才行。”

    陳致見他胸有成竹,便不再說。

    龍攆依舊駛到城外。

    張權與高德來已在等候。結拜的桌案、香爐、貢品一應俱全,陳致見案上放著一尊神像,覺得有些眼熟,便問供奉的是誰。

    崔嫣雖然被稱為“天師”,本身卻很少接觸神神叨叨的東西,也是不解。

    張權藉機搭訕道:“這乃天師之祖,畢虛。”

    ……

    陳致覺得自己可能中了邪,不然怎麼覺得這個“畢虛”有些像沒有黑眼圈的皆無呢?

    張權選他,自然是為了崔嫣這位“天師”,見他不為所動,有些失落,想走開又捨不得,便繞著崔嫣轉圈。

    高德來看不下去,過來提醒他們吉時將至。

    崔嫣道:“且等等。結拜這樣的大事,自然要請家人在場見證。”

    高德來和張權都知道他是太守之子,暗道:傳言崔嫣為投效義軍,與父親翻臉,莫非有假?自己與他結成兄弟,豈非要認那太守為父?這與認賊作父有甚區別?

    兩人頓時不太自在。

    正尷尬,一架馬車緩緩駛近。

    須臾,一輛精緻的輪椅被人從架起坡板的車廂上推下來。輪椅上端坐的少女嬌媚如海棠,柔弱如白蓮,容貌與崔嫣有七成相似,當下令張權眼睛一亮。

    崔姣?

    陳致愣了愣。他一直以為,以崔姣作死的作風、崔嫣記仇的個性,她已經被暗戳戳地弄死了。

    第10章 亡國之君(十)

    輪椅推近了,才發現崔姣看上去不大對勁。彈指可破的肌膚被上了一層厚粉,腮紅是抹出來的,眼睛雖然張著,卻毫無神采,哪有前兩次見面的神氣活現。

    崔嫣指著輪椅道:“這是舍妹,姣姣。”語氣冷淡,仿如阿貓阿狗。

    高德來目光在張權與崔姣之間一轉,心中已有了計較:“張老弟終日說自己想找朵溫柔的解語花,你看崔小姐如何?”

    張權面色一喜,崔姣面色一變。

    高德來不等兩人說話,逕自接下去道:“看我,大喜的日子竟高興得胡言亂語了。他日崔老弟登基為帝,崔小姐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只有招婿、沒有出嫁的道理。而且,張老弟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夫人,弟媳為老弟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勞苦功高,老弟自然不能虧待於她。”

    張權一張臉漲得通紅,想解釋又無從辯解,只好吭哧了兩聲,說:“高兄這話說得好沒意思。”

    不怕沒意思,就怕有意思。

    高德來還不放心,又說:“我記得陛下尚未立後,與崔小姐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陳致沒想到隔岸的火會she到自己的頭上,忙說:“我也只招婿,不出嫁。”

    高德來等人:“……”

    倒是崔嫣笑了笑:“哦,不知道陛下招婿的標準是什麼?”

    陳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也懶得糾正,將錯就錯地說:“不能比我好看。”

    崔嫣不動聲色地問:“這是何故?”

    陳致胡謅道:“容貌是我唯一的優點,若被人比下去,還有何臉面可言?”

    ……

    高德來說:“吉時已至,我們過去吧。”

    雖然儀式的陣仗擺得很大,現殺的牛羊,新鮮的水果,連跳大神的都有,但真正結拜的時候,過程短得可憐,誓詞更是精簡到了極致——

    “吾三人願結為異性兄弟,皇天后土,共為見證。”

    一句違誓的懲罰都沒有。

    但三人都很滿意,互相恭維了幾句,好似跪過之後,感情真的比之前更堅固了。

    崔嫣假惺惺地說:“我在宮中安排了居所,懇請大哥二哥與我同往。”

    送羊入虎口的事,張權都不會幹,何況高德來,紛紛推辭,藉口也十分好聽:“我們身為兄長,自然要親力親為,為三弟守好家門。三弟只管高枕無憂!”

    崔嫣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陳致冷眼旁觀,覺得是場面太虛偽,他都懶得應付了。

    結拜儀式結束,三人依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崔姣匆匆露了一面,啥也沒說,又被匆匆帶走了。

    崔、高、張在城外三結義的事,很快傳遍京城,與之一同熱議的,是西南王召集二十萬大軍勤王的消息。勉強壓下的糧價一下子翻了幾倍,上至貴族,下至百姓,都想法設法地囤積糧食。

    城中風聲鶴唳,謠言四起,到後來,西南王含有水分的二十萬大軍竟被傳成百萬雄師。

    雖然陳致窩在皇宮,足不出戶,但見崔嫣忙得腳不著地,也能猜到外面的情勢有多緊張,取妖丹的事只能暫時擱置,先想辦法輔佐崔嫣上位。

    他這個神仙,除了肉質鮮嫩、廚藝高超之外,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想來想去,也只能幹回老本行,當個忠君愛國的凡人官。

    又一次“早會”結束,陳致剛走出宮門,胳膊就被輕輕地撞了一下,手心塞了一個紙團。他側眼看去,是陳朝舊臣,名字忘了,依稀是吏部的人。

    “在看什麼?”崔嫣跟在他身後出來。

    陳致說:“在看精神面貌。”

    “看出了什麼?”

    “如驚弓之鳥。”

    崔嫣低聲重複了一遍,笑道:“說得再貼切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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