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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隔著茶几,面對而坐的野本刑事,臉上有著疲倦的陰影!命案發生至今已過了兩天,但,所查出的僅是被害者的身分,以及死因為氰酸性毒物中毒的解剖結果。“真是棘手的案子。”野本點著一根煙,說。“已證實是毒殺,但,卻猜不透兇手是用什麼方法下手。不管再怎麼調查,並無人接近被害者水戶的座位旁,亦即,在那家‘荷馬’咖啡屋裡,只有女服務生和被害者有接觸。那麼,兇手究竟是用何種方法在咖啡里下毒?”“這麼說,專案小組是斷定毒物摻在咖啡里?”“不是斷定,是推測。畢竟,現場並未保留原狀,世田谷警局的刑事趕抵‘荷馬’時,被害者使用過的咖啡杯等物已清洗乾淨了,而且,檢察官和書記官還在現場!”檢察官苦笑說:“野本,你這樣說是沒道理的。我和山岸見到自‘荷馬’走出的男人突然倒在馬路,當時,以為可能是爛醉或急病發作,所以,才立刻叫救護車。我們並不知道那是命案,更不知道‘荷馬’是行兇現場。”“我明白。”野本深嘆口氣。“只是,碰到這種摸不著頭緒的案子,總想發泄發泄悶氣。”“被害者喝的是純咖啡?”“是的。他拒絕摻牛奶,砂糖也原封未動。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他常說:純咖啡才是真正的咖啡!”“他平日的行為如何?”“相當好,甚至可稱為模範青年。不管是住處的管理員,或是出版社的同事,沒有一個人說他不好,他厭惡賭博、討厭亂搞女性關係,簡直像我們年輕時一樣。這種男人,沒有被殺的理由。”“也就是說,不知兇手的行兇手法,也找不出動機?”“根本是不該發生的命案!”野本想將菸灰撣落菸灰缸內。“見過被害者家人了?”“見過了。他的父母和兄嫂一齊驅車趕來,就是獲知命案發生的當天深夜!今天早上,我去住處拜訪了他們。”野本說著,掏出口袋裡的記事本,說明當時的情形:水戶大助在群馬縣安中市出生。家裡從江戶時代開始就經營旅館,生活環境相當富裕!大助畢業於安中市的高中後,進入X大學的文學院。他之所以選文學院,主要是因為雙親答應讓他走上和電影或戲劇有關之路。旅館的經營委諸長男夫婦,所以次男大助當然可往自己喜歡的方向求發展!大學畢業,他進“白夜書院”工作,也是因這家出版社出版一份叫《演藝文化》的評論性雜誌!但是,這份雜誌在他就職的第三個月,就因銷路不佳而停刊。畢竟,這種專門性雜誌的讀者並不多。《演藝文化》的編輯轉移至《旅情》的編輯部門。這雖是和旅行有關的資訊雜誌,有時也刊登各地風俗民情或遊記之類的內容,但在職業婦女及學生們之間卻相當受歡迎,發行冊數也持續增加。對於轉任《旅情》編輯之事,水戶大助並未特別不滿,他仍舊認真地工作。但,並非意味著他已忘掉走向電影或舞台之夢,每次遇有公開懸賞徵求劇本時,他總會偷偷寄出作品應徵。今年二月,他的作品總算得見天日了。在一份戲劇專業雜誌《開幕》的懸賞徵文中,他的作品《尻尾的一幅風景》入選了。這是獨幕劇,約為五十張稿紙。《開幕》是以S劇團的負責人為中心的雜誌,專業性的色彩極為強烈,讀者層也受限定。但,它仍是雜誌,刊出的作品總會被人見到。作品是刊登於《開幕》的四月號。水戶的雙親大量購買該雜誌分贈親友,意思是說:我們家兒子終於踏出走向戲劇作家的第一步。當然,無可諱言的,家人們對他的未來也充滿了樂觀的期待……“但是,這場美夢很快被粉碎了。”野本啜了一口茶。“我進入房裡時,他們四人相擁跪在房中。那種悽然的情景我看了實在很難過,就匆匆問過幾句,然後離開……”“這確實是件麻煩的案件,根本想不透兇手是什麼樣的人物!”“大川探長只是坐在專案小組總部里拚命抽菸,那是調查即將擱淺的徵兆!”“不行,不能這樣。”“那該怎麼辦呢?只要有命令要我調查這個、探聽一下那個的……我馬上會辦。”“……”“反正,偵查這種案件的刑事是註定倒霉的,不管再怎樣奔波勞碌,也無法找出兇手,可是,最難過的還是世田谷警局,竟然必須承辦兩件這種案子……”“哦?這怎麼說?”檢察官俯身向前,問。
3“晚報上已刊出了,你還沒看嗎?”說到這兒,野本微微打個呵欠,他慌忙用手掩口。“我在辦公室看過了呀……”“相當顯著的篇幅呢!一位名叫什麼的批評家到長野縣,人就不見了,可能已被殺……”“原來是那個。名叫真木英介,是相當出名的文藝批評家呢!報上確實寫著:本人的西裝上衣和被切斷的小指,在小諸市被人發現……”“不錯,世田谷警局的那些傢伙,大概近期內別想休息了。有件撲朔迷離的命案,他們每個人臉都歪了。”“但是,轄區是小諸警局,怎會和世田谷警局有關?”“你錯了,真木是住在世田谷的公寓!案件的內幕關係,總是從被害者的住處開始著手調查……”“小諸警局是以命案進行調查?”“大概是吧。真木不可能自己切斷手指,假裝失蹤!那麼,一定是第三者所為。在小諸市,調查的主要目的是要找出屍體,不過,當然是和世田谷警局聯合調查!”“只發現本人的西裝上衣和被切斷的手指?”“除此之外,還發現一張紙片。”“哦?”棒槌學堂?出品“好像是自信箋上撕下來的,但,警方並未見到,因為發現上衣的高中生跑去派出所報警時,途中丟失了……”“怎知道是信箋的一部份?”“上頭寫著字!當然,這點並未讓記者們知道。依高中生的記憶,上面是寫著‘我也是那盲目之鴉’!”“什麼!”檢察官腦海里在一瞬間掠過水戶所說的“白色的烏鴉”之句。“又是烏鴉嗎?嗯,這就奇怪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就算是烏鴉,總也會有瞎眼的,或是跛腳的。”“不是這樣。被害的水戶大助在臨死之前曾說‘白色的……’,底下我聽不清楚。但是,‘荷馬’的老闆和女服務生卻說那是指‘白色的烏鴉’……”“這件事我也聽說了。有女人打電話給水戶,水戶回答說:知道了,是白色的烏鴉吧?連續反問兩次。在專案小組裡,認為這是女方和他聯絡,要改變約會地點……”“然後呢?”“當然馬上進行調查了。不論咖啡廳、酒廊、酒吧、飯店,反正和風化有關者皆加以調查,可是卻找不到‘白色的烏鴉’。也不知是女人故意捉弄水戶呢?或是水戶自己聽錯了,害我們白忙一場。”“嗯。”檢察官交抱雙臂,閉上眼。盲目之鴉……白色的烏鴉……這相繼發生的兩起命案,都有烏鴉登場!失蹤的真木英介住在世田谷的公寓,水戶大助的命案現場也在世田谷,這是偶然的巧合嗎?“白色的烏鴉”不是咖啡廳或酒廊等之店名,這點,是可相信專案小組的調查結果,至少,白色的烏鴉在實際上是不存在的。那麼,盲目之鴉呢?這也不可能實際存在!可是,現實上,自己眼前卻出現了這兩個名稱。實際並不存在之物的名稱,衍生於幻想的名詞。也許,不該稱為幻想,而應稱為“創作”吧!譬如,由作家、詩人、畫家、音樂家……突然,檢察官蹙緊眉頭。這兩起命案,仿佛中間有一條若有似無的細線相連接,但是,卻無法將它們湊在一起,畢竟那道細線捉摸不定……野本凝視檢察官的臉,默默倒著茶,喝完,再次點燃一支煙。“野本,”漫長的沉默之後,檢察官開口。“水戶大助在‘荷馬’所看的雜誌是……”“就是《開幕》!那又怎麼了?”“那本雜誌在專案小組總部?”“是的。也不知他為何帶著那種舊雜誌?可能是因為自己的作品刊登在上面,才……”“能影印其作品,明天送來我辦公室嗎?”“你要看那種東西?那是舞台劇的劇本!”檢察官笑了。“也許其中有烏鴉在飛翔呢!”“沒有。大川探長也皺著眉,狀極無聊的看過了。題名是《尻尾的一幅風景》……對了,烏鴉也有尾巴呀!”“我就是想抓住其尾巴。”“如果能順便抓到就好了……”野本刑事慢吞吞地站起,然後逼視著檢察官。“千草先生,你最好對烏鴉別太深入追究。從很久以前,我就非常討厭烏鴉,那是很不祥的鳥,一聞到死人的氣味,馬上就聚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