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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還有一點,”千草檢察官改變問話方向。“當時,店裡的客人呢?”“有三位客人。其中一位是女客人,很快就離開了。另外就是還在這兒的兩位……”“男人進來時,沒什麼異樣嗎?”“沒有。”“不管什麼都可以說出……”“真的什麼也沒有,只是看起來好像不太愛理睬別人……”女店員舐舐鮮紅的嘴唇,說明男人進來當時的情景,依她所說:“下午七時許,長發瘦削的男人推開‘荷馬’大門走入。他站在櫃檯前,稍向店內看了一圈,就直接走至最內側的廂座,一坐下,馬上打開帶來的不知是書還是雜誌,低頭開始閱讀。女店員走過去問他想喝點什麼時,他也只是回答說‘咖啡’,連頭也不抬。“咖啡沖泡好,女店員端過去,問他是否要摻奶精,但,他卻仍只默默揮手,所以,女店員將牛奶罐帶回。另外,裝在小袋內的糖也原封不動擺在喝剩三分之一的咖啡杯旁,也許,他喜歡喝純咖啡吧!“臨出店門時,男人也毫無異樣,將帳單和款項三百元置於桌上。他是默默的來,又默默的走……”“謝謝你,我知道了。”檢察官笑著說。“只是,還有一件事想請教。”“什麼事?”“見到那男人倒地,我們最先跑過去,當時,他嘴裡說‘白色的……’,也許,他可能說‘廣闊的……’,反正,發音大概不出這兩種……”檢察官話還未說完,店老闆上身猛然向前,叫著:“我知道,他是說白色的烏鴉。”“什麼?”這回輪到檢察官驚詫了。“白色的烏鴉?你們店裡有嗎?”“怎麼可能!”一旁的女店員噗嗤笑了,這是檢察官和書記官進來以後,初次見到她的笑容。“原因是這樣的,剛才,我完全忘了,是有人打電話給那位客人!”“哦?是什麼時候?”“大約是進來後約過了十分鐘。”“誰打來的?”棒槌學堂?出品“不知道。不過,是女人的聲音,她說我們這兒有位客人姓水戶,要我請他聽電話。對了,那位客人就是姓水戶!”“嗯。”“這種電話我們常會接到,所以,那時也不覺有何怪異。我拿著話筒問,水戶先生是哪一位?那位客人立刻就站起來了。”“電話的內容呢?是談些什麼?”“這個嘛!”店老闆回答:“那位客人好象和對方約好在我們這兒碰面。”“是女人嗎?”“可能吧!他先是說‘已經等很久了’,又說‘沒這回事,不必擔心’,邊說還邊笑著。然後是‘我知道了,馬上趕過去,’最後連問兩次‘啊,是白色的烏鴉嗎?白色的烏鴉沒錯吧?’之後,就擱回話筒,匆忙離開了。”“原來是這樣。”檢察官凝神靜思:那男人的意思,是否要我們幫忙把他的痛苦傳達給在“白色的烏鴉”等待之某人呢?應該是這樣。“這附近有名叫‘白色的烏鴉’的咖啡屋或酒吧嗎?”“這……”店老闆低頭。“好像聽過哩!對面街上是有家名叫‘白色的酒杯’的餐館,但,酒杯跟烏鴉的發音又差多了……”幾分鐘後,千草檢察官和山岸書記官離開“荷馬”。問過那麼多話,卻仍不知那叫水戶的男人突然倒在路上的原因!“現在怎麼辦?”走出街道,山岸書記官想然問道。“已經沒地方喝啤酒了吧?”“是呀!”“回去嗎?”“回去好了。”“真狼狽!”兩人漫步走向燈火通明的大街。“真有白色的烏鴉嗎?”“應該沒有。烏鴉這種鳥是朝旭日飛行,望夕陽回巢。亦即,能直接飛向太陽的鳥類只有烏鴉!因為,他們的居處在太陽之上。”“哦?”“這是傳說。所以,烏鴉的翅膀被燒黑了,連嘴喙、趾爪都黑了,因而,白色的烏鴉通常被比喻為不可能存在,或不可能發生之事。”“但是,那男人身上卻發生了某事!”書記官說。這時,檢察官舉手攔下一輛空計程車。
第四章 草叢之內
1 荷馬:希臘最早的詩人,生存年代不明,推定為紀元前九世紀左右。關於其出生地,也有各種說法,未能定論。以《伊里亞德》、《奧狄塞》等作品而為世人所熟知。但,也有人說荷馬乃是當時吟遊詩人之總稱,並非特定一人。荷馬是一盲目老詩人,常一面吟誦自己的詩,一面遊歷各城市行乞,遇著貧窮的生活。被視為他的作品之《奧狄塞》,是描寫特洛戰爭的大將奧狄塞在凱旋途中,歷經十年的冒險與漂泊生活之長篇敘事詩,傳入日本,之後,刺激了近松門左衛門之《百合若大臣野守鏡》等作品的誕生……視線離開百科辭典上的小鉛字,千草檢察官點燃香菸。從東邊窗戶照入的陽光正照射在他臉上,雖然眩眼,卻一點也不覺得熱。是那種秋日的溫暖陽光!這天早上,檢察官八時就醒過來了。妻子預定回娘家三天,家裡靜悄悄的。在東北地方的山間農村,昔日的習俗仍完整地保留,每當親戚有婚喪喜慶,必鄭重的寄達通知,這時,妻子會一邊很不以為然地說:“和那些鄉下人應酬可不是輕鬆的事!不管做什麼事,總喜歡找一大群人……”卻又一邊馬上查列車時刻表,然後整理行裝。這時,檢察官只有裝出一副全權委託她的表情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又無法分身,只好偏勞你了。”窩在棉被裡,千草檢察官用力伸著懶腰。雖然只是三天,卻已是難得的單身生活了,可在外面用餐,不會聽到妻子的抱怨聲,這點,讓他覺得很新鮮!就在他打算起床時,忽然蹙緊眉頭,昨夜,和山岸書記官在路上見到的情景,又再度浮現腦海。那男人怎麼了?救護車的醫護人員說是“呼吸已經停止”、“沒有救了”,說不定真的死了呢!那麼,自己是那男人臨死前唯一聽見他的話的人,就算是偶然,也算是某種因緣吧!當時,檢察官聽到的只是片斷的“咖啡屋”、“奇怪的”字,雖然還聽到“白色的”這字詞,但,依咖啡屋老闆所說,應該是表示“白色的烏鴉”。白色的烏鴉……那男人在強烈的痛苦中,究竟要告訴自己什麼?店老闆說附近有家叫“白色的酒杯”之餐館,那麼,白色的烏鴉或許也是咖啡屋或酒吧之名稱!昨夜,和山岸書記官閒聊有關酒吧或餐館之名,而走入那條巷子,當書記官看到“荷馬”的招牌,問自己那是什麼意思時,自己曾說“應該是希臘的盲目詩人”。而就在此時,那男人自“荷馬”走出。“荷馬”是盲目詩人,會不會是自己記錯了呢?好像某國國王的姓名也叫“荷馬”,也或許是洋酒的名稱……荷馬威士忌、荷馬琴酒……不,說不定是學生時代所見過的莎士比亞名劇中登場的不幸舞娘!越想越覺得難以肯定,心想:若不令事實明確,一整日裡,將會為“荷馬”所苦惱。所以,臉還未洗就匆忙跑入書房,翻開百科辭典!有關“荷馬”的內容立即判明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點燃煙,目視著煙縷往秋陽中溶入。而,就在此時,樓下的電話鈴聲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