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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野本再度走出大雨中時,千草檢察官正好在世田谷警局的專案小組總部和大川探長面對面坐下。“這確實是很棘手的案子,根本不知兇手是何等模樣?也不知該從何處著手?必須追查什麼?話雖如此,卻又不能放棄!”“沒錯。”檢察官頷首。調查似乎已陷入泥淖之中,最主要的是無法知道自稱“日高志乃”之人的真正身分!“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呢?”“什麼?”“我是說‘日高志乃’。”“啊,那女人嗎?根本查不出來。依四季書房的吉野奈穗子所言,日高志乃這人並非虛構的,她住在小諸市附近的北御牧村,至去年八月為止,還活著。兇手是使用其姓名,而且,真木英介接到的信封上,也有正確的住址。因為,贈予本人的四季書房之原子筆確實送達。”“是有地緣關係了?”“也不能這樣認定!日高志乃是百歲以上的人瑞,常出現於報章雜誌的報導中,兇手不管在何處皆有機會知道她的事。”“是這樣嗎?換句話說,兇手故意讓人以為有地緣關係了。”“我也這麼覺得。兇手冒用老太婆之姓名,卻不知對方已死,由此可知,兇手一定不是住在長野縣。但是,至少應該對小諸附近的地理環境很熟悉。”“不錯。”“還有,如你所推測的,這人也有殺害水戶大助的嫌疑。水戶去‘荷馬’咖啡屋一定是她所指示,‘荷馬’是在行人稀少的巷道內,但是,兇手卻指定該處,這就有地緣關係了,她一定住在東京。”“嗯,或許是這樣。”“不過,東京的女人太多了。”探長說著,臉上浮現微笑,苦澀的。要從東京的所有女性中找出“日高志乃”,這確實是棘手的案件!檢察官望向窗外,烏雲籠罩天空,雨不停地下著。一定有不少刑事在雨中奔波著,而且,真木英介的屍體也在某處被雨淋著。“兇手為何藏起屍體,而丟棄上衣和切斷的手指呢?”“這就是問題的中心。依來自小諸的刑事所言,發現西裝上衣的地點是該市的文化遺址——一幢古老的建築物附近,周圍都是茂密的雜草,位於面臨千曲川的崖壁山腰。平常少有觀光客,所以,兇手或許是故意將東西藏放於此,而非丟棄。”“藏放?這就奇怪了。照理說應該和屍體一併處理掉才對。”“也許兇手很想帶回上衣和手指,但是,因為發生某種意外,不得已先藏放在草叢中,打算以後再拿,可是,很不幸卻被高中生發現了。”“但,她為何想帶回上衣和手指?”“依小諸的刑事之說法,可能是基於戰場心理!”“戰場?”“亦即是在戰場上的軍士之心理。他們撿拾戰死的同伴之遺骨,帶回頭髮或指甲交給其遺族,一方面是可讓遺族供奉,另一方面也是證明同伴戰死的證物!”“這麼說,兇手必須帶回上衣和手指,做為已殺死真木英介的證據?”“只是想像而已。不過,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可是,兇手實際上並未帶回。”“因為發生某種意外。”“哦!是什麼意外?”“那天晚上……”大川點燃香菸,深吸一口。“亦即,推定行兇當日的十五日晚上八時許,小諸市近郊的川邊地區發生火警,是農家的穀倉著火了。三、四十分鐘後,縱貫市內的國道第十八號公路發生兩起車禍,一起是兩輛卡車互撞,無人受傷,另一起是機車和私家轎車激撞,騎機車的老人重傷,被送往醫院。”“那和這件命案有何關係?”“十五日晚上八時至九時之間,小諸市周圍有消防車出動,也有救護車和巡邏車鳴著警笛飛馳,殺害真木的兇手見到這種情景,一定大驚失色。西裝上衣里有切斷的手指,她當然不可能帶在身上安心的行動,所以,才先藏放在人跡罕至的草叢內。”“是這樣嗎?”檢察官對這種說明並不滿意。但是,犯罪之人所體會到的緊張和恐懼,遠超乎常人所能理解,在檢察官的經驗中,也曾有過好幾次這種案例!
4“不過,化名‘日高志乃’的女人究竟長得怎麼樣,你能想像得出嗎?”大川轉變話題。“我也毫無頭緒。但,可能不會太年輕,至少有三十多歲吧!而且富於文學教養和知識。能說服、又獲得真木英介信任,還得有充分的表現力和創作力!”“真想娶來當老婆哩!”大川憮然輕嘆。有人敲門,然後,穿制服的警員探頭進來。“什麼事?”大川探長問。 “對不起。”警員向檢察官點頭示意,走至探長面前。“四季書房的吉野奈穗子來了,說是想見木內巡官……”“吉野?是負責和真木英介聯絡的那位編輯?”“是的,敝局的木內巡官前天曾去見過她。她說有事要當面說明……”“木內不在局裡吧?沒關係,帶她到這裡來,正好檢察官也在,可一起聽聽她怎麼說,說不定帶來好消息也未可知呢!”
5吉野奈穗子身上隨時都散發一股青春氣息,無論是那漆黑的眼眸、波浪狀的秀髮、迷人的酒窩、潔白的貝齒,都予人清新的印象,似乎自她體內不斷有活力湧出。但是,此刻的奈穗子臉上卻浮現疲倦已極的神情!“請坐。”大川說。“這位是千草檢察官,我是警視廳的大川。”“抱歉,我是吉野。”奈穗子凝重的致意。坐下之後,望著探長。“……我看了今天的報紙,見到真木先生已被殺害的消息,那是真的嗎?”“很遺憾,警方是這樣判斷的。”大川回答。“這是依科學根據所做的判斷,再配合各種情況分析,我想,應該不會有錯。所以,現在已視為命案,正開始進行調查。”奈穗子默默頷首,咬緊嘴唇,低著頭,置於膝上的雙手手指,抓緊裙子,似乎正強自忍住悲傷!年輕警員端茶進來,在三人面前放好。大川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杯,說:“請用茶。”然後,自己也啜了一口。“關於這件命案,你有什麼要說明,是嗎?”“是的。”奈穗子抬起臉。“前天,木內先生和小諸來的一位刑事曾至公司找我,當時,提到說發現了真木先生的上衣,以及一張紙片之事。”“嗯。”“那張紙片上寫著‘我也是那盲目之鴉’,所以,木內先生問我,真木先生是否曾跟我提過有關盲目之鴉的事。後來,我告訴主編,主編說,盲目之鴉可能是真木先生喜歡使用的名詞,說不定在他的作品中會存在。因此,這兩天我一直在讀他的著作。”靜靜聽著的千草檢察官忍不住上身傾向前,問:“你發現了嗎?”“是的。”奈穗子點頭,從印有公司名稱的信封里拿出一冊書。“這是真木先生的著作《異端詩人的家譜》,其中引用的詩之一節,有盲目之鴉的名詞,作者是詩人大手拓次……”“什麼?大手拓次!”一瞬之間,檢察官眼中炯炯發光。這位詩人的姓名,他記憶猶新。水戶大助所拍攝的最後兩張照片是拓次的文學碑,碑面上刻有“陶器之鴉”的詩。看來,兩起命案背後都有大手拓次的影子存在……“請讓我看看。”檢察官說。“請。”奈穗子翻開以別針夾住的書頁,遞給檢察官。“這裡面有關大手拓次的文章相當長,我已將重要的部份全部劃出來了。”“就是用紅筆括弧的部份?”“是的。”奈穗子又從信封里拿出數張紙,置於大川探長面前。“這是同一部份內容的影印。我不知道是否有助於案情的偵查,不過,先影印了三分!”“嘿!這太好了,當編輯的人畢竟心思比較縝密,謝謝你。”“不,我只是……”奈穗子說著,咬緊下唇。她本來想說:我只是憎恨殺害真木先生的兇手,希望找出兇手予以報復!那句“盲目之鴉”或許只是追出兇手的微弱線索,但,我一定要親自找出。這兩天我不分晝夜的讀著真木先生的著作,終於找到了,我只不過是做了這點事而已……突然之間,淚水奪眶而出,沿著奈穗子臉頰往下流。但是,千草檢察官和大川探長並未注意到,他倆的視線都已被真木的文章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