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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陶器之鴉大手拓次陶製的藍烏鴉,帶著母親般濕潤的氣息,侵襲而來的藍烏鴉,以要兒剛出生時的溫暖,令你迷醉。大嘴喙,黑眼眸,狡黠的藍烏鴉,叨盡這暖和陽光下的靜寂。“這首詩的意義究竟指什麼?”檢察官問。“亦即,作者想要訴說什麼呢?”“你說的意義是?”“陶製的烏鴉是否實際存在?譬如像民俗藝品之類的東西……”檢察官的腦海里,“烏鴉”盤旋不去,“盲目之鴉”和“白色的烏鴉”一直束縛著他的思考。“這並不可能。”梅原光一郎笑著回答。“如果存在,也只存在於大手拓次的印象中。當他描寫以青陶做成的烏鴉之幻想時,它就具有生命,也具有體溫,似乎那在陽光下蹣跚學步的幼鴉之叫聲已傳入他耳中。所以,陶製的烏鴉確實是存在詩人內部……”“是這樣?”檢察官點頭。棒槌學堂?出品“水戶曾在編輯會議上發表關於大手拓次的高論,所有人都凝神傾聽著。當時,他曾提及,拓次非常醉心于波特萊爾。”“是法國的……”“不錯。也因此,拓次的詩具有強烈象徵性,令人難懂。拓次甚至還說,象徵是神的呼吸氣息,是瞬間的幻影,詩人必須以自己敏銳的感性捕捉住那剎那,捨棄眼睛能見到之物,排除有形之體,在閉鎖的感覺世界裡,追求自己的詩情幻想……”“嗯。”“水戶說:‘拓次自始就不屑那種易懂的詩,所以,他遠離文藝圈,在所有的輕蔑和侮辱中,如一朵花般的生存著。’我覺得這段話真該讓那些浮沉於醇酒美人的世界裡之現代作家們聽聽,所以記得很清楚。”“……”“基於上述的理由,能了解拓次之詩的人極少,但是,只要被其魅力所迷,終生將無法脫離。依水戶所言,這就是美的咒縛!只含恍惚地陶醉於散發強烈色情慾望的芳香之字裡行間。不過,看了《陶器之鴉》,我並沒有這樣的感受……”“關於這點,我也是一樣。”檢察官說。“或許,我們都不能算是卓越的鑑賞者吧!”一旁聽著的山岸書記官情不自禁笑出聲,緊接著,梅原和檢察官也笑了。“那麼,我就此告辭了。”梅原光一郎站起身。“有勞你了。”檢察官也站起來。“對了,梅原先生,還有一事想請教您。”“什麼事呢?”梅原光一郎凝視檢察官的臉。“水戶是十五日星期五前往小諸的吧?”“是的。”“當晚他住在朋友家,翌日就回東京了?”“不,依其遺屬所說,翌日,亦即十六日,他回安中市的老家住了一夜,十七日下午才回東京。”“那麼,十八日星期一他有上班?”“是的。”“當時,他有提到婚禮的情形,或是在小諸車站前遇見真木英介的事嗎?”“很遺憾,我沒見到他。”梅原主編顯得很不甘心似的。“為什麼?”“那天,我去了鎌倉。有位推理作家有川就住在鎌倉的極樂寺,我請他寫一篇散文,正好是約在完稿的那天,所以我就去他家。”“沒有先到公司嗎?”“是的,我直接前往鎌倉,在有川先生家吃午餐,然後一起聆賞他所搜集的唱片,回到東京,已是下午五時過後了。我到編輯部看一下,所有人都已下班,所以未能見到水戶。也因此,直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他帶著新相機高興外出的那一幕……”梅原光一郎似在控制自己內心的激動,壓低聲音。“檢察官先生,你認為水戶的命案和真木英介的失蹤有關嗎?”“不知道。但是,目前警方正繼續不眠不休地調查,這是我唯一能答覆你的!”梅原光一郎轉身,落寞地走出辦公室。這時,書記官像已迫不及待地來到檢察官桌前。“這就是那四張照片?”“嗯。確實是真木英介,總不會是長相神似之人吧?”“這是他本人沒錯!我在電視上見過他好幾次了。由方才那位主編的話中,我判斷:真木英介是和水戶搭同一班列車前往小諸。報上曾說,真木英介所住的公寓管理員說是在十五日下午,曾見到他外出。”“兩人搭乘同一班列車?”“可以這樣認為。但是,在車內沒機會碰面……”“為什麼?” “真木可能搭特等車廂,水戶大助當然是搭普通車廂,因此,兩人可能是在抵達小諸車站後才碰面,也許是走出剪票口之時,有一方發現對方,才開口打招呼。”“嗯。”檢察官一面點著頭,一面又仔細觀看照片。那是很平凡的獨照,但是被拍照之人失蹤,拍照者則遇害。這是偶然的巧合嗎?
8“山岸,”注視著照片的檢察官拿起其中一張,問:“你覺得這張如何?”“這……”書記官再次仔細端看。那是真木英介舉起右手,準備離開的側照,雖然構圖極差,但是,微張開口微笑的真木側臉,卻予人相當鮮明的印象。“我不欣賞這張照片。”“你的不欣賞是……”“也就是說,看起來很不協調。從真木的姿勢來看,這是向水戶大助道別,準備離開的瞬間所拍攝的,剛剛梅原先生就是這樣解釋。不過,我無法贊成!”“為什麼?”檢察官和書記官的視線凝縮於這張照片之上!“山岸,我想知道真木前往小諸的目的。”檢察官說。“你幫我聯絡世田谷警局。”“你要直接問話?”“不,由你問清楚就行。”檢察官笑了。“我有急事,要上一下洗手間。”倉促走出辦公室的檢察官,回來時已經狀極悠閒。而書記官還在接聽電話。好不容易擱回話筒,書記官將備忘紙上所記的內容交給檢察官。“這似乎是相當有計劃的案件,真木英介是被某一人物誘騙至小諸!”“哦?”“詳細情形我都記在這裡。有一家名叫四季書房的出版社準備出版作家田中英光的作品,由真木負責作品解說的部份……”書記官將世田谷警局的刑事從吉野奈穗子得知的內情概況做一說明。在目前,只有她的供述是推斷真木行動的唯一線索!“原來如此,對方是以提供資料為藉口,將真木英介誘騙至小諸?”“可以這樣認為,很明顯,真木英介是去見自稱是‘日高志乃’的人物。”“那麼,這張照片之謎也解開了。真木英介是在水戶大助準備拍照的瞬間,見到了‘日高志乃’……”“那不是很不合理嗎?‘日高志乃’一定是真木不認識的人,雖然真木接獲對方的信,也以電話互相聯絡,但是,彼此不可能見過面,真木怎能一眼就認出對方是‘日高志乃’?”“他們必定互相約好了,至少,見面的地點和時間已經決定?而且,決定之人必定是‘日高志乃’,只要她描述自己的特徵,或是當天準備穿著的服裝,真木英介認出對方也並非不可思議之事!”“在世田谷警局裡,對於化名‘日高志乃’之人究竟是男是女?有兩種極端的意見……”“一定是女性!現在這已經是很明確了,真木英介相信‘日高志乃’是農家的家庭主婦,所以,見到類似對方所描述的女性出現,才會舉起手以吸引對方注意。或者,‘日高志乃’先見到真木,而向他揮手,真木也舉手揮答……”“這樣解釋較為自然,因為,她應該認識真木英介。”“嗯,然後……”檢察官忽然停住了。書記官桌上的電話響起了,他走過去,拿起話筒。檢察官繼續伸展想像的觸角:真木英介見到“日高志乃”,他舉起手向對方示意,當然,這情景進入水戶大助眼底,水戶也見到自稱是“日高志乃”的女性之臉孔,而,對方也必定注意到水戶的存在!這是完全偶然的邂逅,以水戶本身來說,他只是碰巧在小諸車站前見到那女人,偶然對他根本不具什麼意義。但是,對“日高志乃”而言,這是很可怕的偶然,只要水戶大助活著,對她就是相當於“危險的目擊者”之存在,每天都會心神不安,所以,偶然誘發了她的殺機……“這就是兇手在‘荷馬’毒殺水戶大助的動機!”但是,沒有確實的證據。第一,如果水戶和“日高志乃”之間互不認識,這項推理就告崩潰!“檢察官,”掛斷電話,書記官凝視著檢察官臉孔。“剛剛是專案小組總部的大川探長打來的。”“什麼事?”“在小諸市發現的真木英介之小指,已鑑定出是死亡之後才被切斷,小諸警局已視之為命案,成立專案小組總部,並派刑事至東京來,常駐於世田谷警局,亦即是聯合調查。大川探長也認為可能和水戶大助的命案有某種關聯,他說,如果檢察官你看過照片之後,有任何意見,務必告訴他。”“我明白,其實,我也正準備去專案小組總部一趟!”自己的幻想又更接近現實一步了,“日高志乃”站在兩起命案的接點,但是,卻不知其真正身分。“日高志乃”……她仍是茫霧中的女人!“喝杯茶嗎?”書記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