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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鳴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知道那個風向標是什麼嗎?”
吳兵兀自強辯道:“我們根據風水推算,那個風向標是不祥之物,書上不是說‘風從邪物,鬼自風興’的嗎?”
“鬼自風興,可沒說鬼自風向標興啊,同學。”馬鳴用指頭揉揉太陽穴,顯然是被這三個菜鳥風水愛好者打敗了,“我告訴你們,這個風向標是咱們中學的鎮校之物,你記得風向標上的蓮花標記麼?”
“記得。”吳兵回答。
“那叫做蓮台襈風,是專門用於破局的。咱們學校風水布局不佳,所以就用了一個蓮台襈風點在圖書館頂層,不是困局成形。現在你們可好,竟然這麼幹脆地把風向標拆了,以往無法貫通匯聚地陰氣這下子沒了阻塞,開始依著風水格局流動,早晚要出大事。”
“有多嚴重?”楚雲南膽怯地問道。
“唔…就像期末考試所有科目不及格一樣可怕。”
對於高中生來說,沒有比這個比喻更形象更容易理解的了,三個人都變了臉色。
“現在沒了風向標,看來我和師弟從今晚起一分鐘的偷懶時間都不會有。”馬鳴仰頭望了望如墨般的天色,鬱卒地嘆道,“對了,說起來,你們為什麼忽然作這種事?正常的高中生都應該是在玩網遊或者談戀愛吧?”
面對這個問題,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肯開口;過了半晌,吳兵才鼓足勇氣對其他兩個人說道:“還是說給馬老師聽吧,也許他能幫助我們。”楚雲南和胖子董華不置可否,於是他轉向馬鳴,可以咳了一聲,這才說道:“其實事情的起因是我們同班四個女生住的宿舍……”
隨著敘述的不斷深入,馬鳴聽的眉頭皺的越緊,一直和藹的表情變的嚴峻起來……
而此時沈風息對這些事情卻是毫不知情——
就算知道了他也沒什麼興趣——他現在惟一想要儘快完成的是:去教室拿自己的項鍊,然後回寢室睡覺。
項鍊的吊墜是入門時師父給他的,純銀打造,兩根絞在一起,象徵陰陽,上面還盤著自己的法號,一個“謹”字,手工十分精美,門下弟子每人都有一個,根據個人喜好差異佩戴在不同部位。師父說,接口處灌注了眾人的“氣”。如果其中有人出了危險,那麼方圓百里之內的同門都會通過鏈墜知道。
“假如遭遇大難,同門的鏈口就會斷掉示警,這是最嚴重的。”馬鳴也這樣對他說。
“原來如此,那師兄你可千萬要保重。”沈風息一臉慎重地溫情叮囑。還沒等馬鳴說什麼,他又補充道:“萬一你遭遇危險,我項鍊斷掉,可就賣不了多少錢了。”
“……我說風息……如果哪天這個真的斷掉,一定是因為我們兄弟鬩牆,彼此大打出手呢……”
按照規矩,項鍊是須臾不可離身的;可沈風息晚自習的時候嫌這東西擋著礙事,就給摘下來擱到了桌洞裡,一直到臨睡前才發現。於是他一邊在心裡詛咒失憶之神一邊穿好衣服離開宿舍,乘著夜色趕去教室拿項鍊——那畢竟是銀制的東西,萬一被人偷了,每天都在叫窮的沈風息一輩子都會有心理陰影。
“無論是人還是鬼,都別想從我手裡討到便宜。”
男生宿舍位於校園邊陲,從那裡到上課的教室要經過操場和很長的一條走廊。不過沈風息知道一條近路,只要翻過距離宿舍不遠的一道圍牆,就可以到達一個小植物園,那裡有一道長年不鎖的鐵門,恰好通往教學樓的後面。
沈風息悄悄穿好衣服,推開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宿舍樓門口。宿舍樓門已經被一條大鎖牢牢鎖住,風息惦了惦鎖頭的重量,還不輕。他還沒想好接下來怎麼辦,忽然聽到旁邊一陣拖鞋的聲音,然後一個穿著白背心、藍短褲,趿拉著一雙木拖鞋的老太拿著手電走了過來。
這個門衛大家都叫他老忠,今年六十多歲,據說他年輕時當過偵察兵,所以住宿舍的這班男生有點什么小花招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麼晚了,你去哪裡?”老忠瞪著眼睛厲聲問道,同時拿手電掃了掃沈風息的臉。
“觀看星象,這是我們的地理作業。”沈風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
老忠冷笑一聲,把大手一伸:“對不起,11點以後宿舍樓要所門,不允許進出。”
沈風息不耐煩地說道:“我自有辦法進出。”
老忠一愣,這麼大膽的學生他倒是第一次見到。他拿起手電又晃了晃,眯起了眼睛:“你是今天新來的那個什麼吧……膽子還不小?”
“我姓沈,不是‘那個什麼’。”
“赫!年紀輕輕的,脾氣倒真不小呢。你覺得門限以後回宿舍是件光榮的事兒?”
“門限的存在意義,不就是為了違反的麼?”
“你怎麼就這麼篤定我能放你走呢?”
“因為我比你英俊,而且不止一萬倍。”
老忠“咦”了一聲,咧開嘴樂了,他把手一橫,語帶威脅地說道:“快回去睡覺,不然我明天就去告訴你們班主任去。”
沈風息冷冷地從嘴裡擠出一絲冷笑,緩緩抬起右手,食指疾點向老忠眉間。老忠不明白他的意思,正想反射性地撥開。可就在下一個瞬間,他覺得自己眼皮突然沉重無比,強烈的倦意將他的神智疾速一口吞噬。在他跌入睡眠的深井之前,一個聲音模模糊糊地在耳邊回想起來:
“忘記看到過我半夜出去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將老忠拖回門衛室掩上門,沈風息走出宿舍樓,來到那道圍牆前。
那道圍牆年頭久遠,牆皮剝落,好像一頭生了皮膚病地斑馬,露出裡面的紅磚。
圍牆不算高,而且有幾塊磚被人撬走了,正好形成落腳點。沈風息從小就被人稱為“翻牆魔人”,這點障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只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就靈巧地爬上牆頭,然後輕鬆跳到另外一側的地名上。
這個植物園並不大,裡面主要種植著一些向日葵、含羞糙、牽牛花和丁香,還有兩三棵皂角樹,所以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混雜香氣。這裡是用於給學生們上生物課實踐的,理論上平時有專門的興趣小組管理,只不過學生們大多忙於考試做卷子,平時少有人來,放眼望去總有些破敗之感。
沈風息甫一落地,突然感覺內心一陣噁心翻湧,似乎被什麼東西猛然刺激到心臟和胃。他拼命忍住嘔吐的感覺,用手按住胸口。身為一名見習道士,他能清楚地感覺到空氣中的氣息驟然亂了,校園中的某一處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打破了地氣的均衡。他定了定心神,從陰氣的流向中判斷出,最初的混亂應該是來自於圖書館。
“真是,房子蓋得越丑是非也越多。”
沈風息在心裡怒吼,身為一向在和馬鳴比誰更懶的人,他也討亞加班。就在這時,從園地的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嘩啦聲,像是花盆被打破了,隨即又是一聲女性的小小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