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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繆爾・利亞・科姆・阿里輕聲吹起口哨。“是外星人修造的森林環,但有人類血脈——驅逐者居住其上。”
“自從我們進入這個星系以後,還有別的發現。”西行說著,突然左窗被一台機器的圖像塞滿——那是艘飛船——極為臃腫而醜陋,幾乎無法用言語描述。這時螺旋號的圖像添加到屏幕底部,以直觀地顯示它的規模。螺旋號有一公里長,而另外這艘飛船的底面長度至少是它的一千倍。怪物又大又寬,呈球根狀,丑得要死,黑得像炭,還有點像昆蟲,簡直是生物進化加上工業製造的失敗之作。在它正面的中央,像是長著一張布滿鋼牙的大嘴,其後是一條粗糙的通道,兩面似乎都是一長溜口鉤、軋碎刃、剃刀般鋒利的砂輪,沒有盡頭。
“看起來活像上帝的剃刀。”帕特科・喬治・德姆・米歐說,話說到一半,他的聲音微微一顫,把冰冷的諷刺掩蓋了下去。
“上帝個屁,”喬恩・米凱・德姆・阿棱低聲說道。作為黑簇成員,生命支持是他的專長之一,他從小就是照管著維圖-格雷-巴里亞那斯B星上那些巨大農場長大的。“那是架地獄出產的脫粒機。”
“它在哪兒?”德姆・利亞開口道,西行已經在顯屏上換上了另一幅全息圖,這是他們減速朝森林環行駛的軌道。那架噁心的機器狀飛船從黃道平面上方進入星系,領先他們約二十八天文單位,正急劇減速,但減速的速率不及螺旋號,且直直朝驅逐者森林環開去。軌道圖很清晰——按機器目前速率來算,它會在九標準天之後直接切斷森林環。
“這可能就是他們發遇難信號的原因。”另一個綠簇民,蕾斯・珊德勒不帶感情地說。
“如果它是衝著我或者我的故星來的,我會大聲尖叫,即使不藉助無線電,你也能在兩百二十八光年外聽到我的聲音。”年輕的白簇民德恩・索阿評論道。
“如果說我們約兩百二十八光年的路上一直能收到這微弱的信號,”帕特科・喬治說,“那就意味著,要麼這東西是在星系內超級慢地減速,要麼……”
“它以前來過這裡,”德姆・利亞說,她命令人工智慧使窗戶不透明化,然後退下,“我們是不是該分派各自的職位、任務、權力,之後作出首要決定?”她輕聲說。
桌旁的其餘八人嚴肅地點點頭。
從一個陌生人、一個不熟悉光譜螺旋文化的人眼裡看來,接下來的五分鐘可能會讓他瞠目結舌。大部分問題在兩分鐘內就得到了一致通過,只有一小部分通過討論解決。他們的文化崇尚以全票通過來做出決定,其中約定俗成的一系列規則,包括手勢、身勢、簡短陳述、沉默的點頭等,經過四個世紀的演化,實行起來十分順利。他們的父母和祖上都知道指令結構和紀律的重要性——與聖神殘餘勢力在維圖-格雷-巴里亞那斯B星上短暫而慘烈的交戰中,有五十萬同胞壯烈犧牲,而大約三十年後,逃跑的聖神野蠻人來到他們星系燒殺搶掠時,又犧牲了一萬。但他們決意只能讓全票通過的人擔任指揮,由此以同樣的方式作出儘可能多的決定。
在前兩分鐘裡,完成了任務分派以及圍繞各自責任的詳細要求。
德姆・利亞擔任指揮。在必要的情況下,她個人的一票可以否決其餘八人全票通過的結果。另外那名綠簇,蕾斯・珊德勒,則更願意監視推進器和機械工程,她與不苟言笑的人工智慧芭蕉一起,利用這段身處霍金空間之外的時間,對飛船上下進行了仔細的檢查。
紅簇男子,帕特克・喬治,毫無懸念地接受了安全主管的職位——包括掌管飛船的防禦和保障任何與驅逐者的接觸中的安全。在使用飛船武器的問題上,只有德姆・利亞可以超馳他的決定。
年輕的白簇女人,德恩・索阿,將要管理通信和外交,但她要求彼得・德倫・德姆・塔耶分擔她的一部分任務。彼得接受的心理學訓練也包括理論外星生物心理學。
薩姆醫生將監視船上所有人的健康,以及在接觸驅逐者和聖徒後,研究他們的生理進化。
他們中的黑簇男子,喬恩・米凱・德姆・阿棱,掌管生命支持——不僅要和相應的人工智慧一起,檢查並控制螺旋號相關系統,還要在接待驅逐者登上飛船時,為他們安排合適的環境。
奧姆・萊伊是九人中最年長的,也是飛船上的象棋大師,她接受了協調飛船各系統及擔任德姆・利亞的首席顧問的任務,協助解決接下來將出現的問題。
天文學家科姆・羅伊接受了所有遠程探測的任務,但在空餘時間內,她仍舊急切地想了解更多雙星系統的情況。“有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前方的白星很像一位老朋友?”她問。
“鯨逖。”蕾斯・珊德勒脫口而出。
科姆・羅伊點點頭。“我們從森林環的位置也可看出二者的類似之處。”
每人都看到了。驅逐者喜歡G2恆星,他們可以在距之一天文單位處種植軌道森林,而這個森林環距其恆星僅有0.36天文單位。
“同鯨逖中心與其恆星間的距離幾乎相等。”帕特科・喬治思忖道。鯨心,在千年以後仍舊聞名遐邇,它曾是宇宙的中心,霸主的首都,而後在聖神統治下,它變成了一顆落後星球,直到聖神末期,當地教會的一個紅衣主教發動政變,反對已窮途末路的教皇,大部分重建的城市都被夷平了。戰爭過去八十年後,螺旋號駛離人類空域,伊妮人重新入住古都,再現它的繁華,建起寬闊的莊園,樹起美麗的古典建築,把那些被切槍刺得千瘡百孔的廢墟變成世外桃源。伊妮人的世外桃源。
任務分配以後,這群人討論起是否需要將家屬從冰凍沉眠中喚醒。光譜螺旋家庭主要以三人婚姻為單位——一男兩女或一女兩男——而大部分人的子女都在飛船上,問題顯得尤為棘手。喬恩・米凱談到生命支持方面的考慮——這個原因其實不重要——最後所有人一致同意,認為讓家庭成員以乘客身份醒來,只會使決策複雜化,因而決定讓他們繼續深度睡眠,唯一的例外是德恩・索阿的丈夫和妻子。年輕的白簇外交官承認,如果沒有深愛的兩人陪伴左右,她會覺得沒有安全感,而其他人也同意為她破例,同時提出溫和的建議,除非緊急情況發生,她甦醒的配偶應儘量不靠近指揮甲板。德恩・索阿立即同意了。隨即又召出西行,著手喚醒德恩・索阿的兩名配偶。他們沒有孩子。
之後,最重要的問題得到了討論。
“我們真的要減速進入森林環,插手驅逐者的問題嗎?”帕特科・喬治問道,“假設他們的遇難信號還沒得到過回應。”
“他們仍舊在舊的頻帶上發送信號,”德恩・索阿說道,她已接入了飛船的通信系統,一頭金髮的年輕女子看著虛擬視野中的什麼東西,“那怪物機器還在朝他們那裡前進。”
“但我們得記住,”紅簇男子說,“我們的目標是在離開已知空域的路途中,儘量避免與帶來麻煩的人類駐地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