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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課了。滿黑板的公式與數字,口沫四濺的數學老師,讓她昏昏欲睡。
暮秋的下午,躲在屋頂曬太陽是個不錯的享受。百里未步雙手撐地,半眯著眼仰起頭,雙腳懸在護欄外,愜意地搖晃。
“風一吹,你就會掉下去的。”
她的身邊,不知幾時多出一個頎長的身影,遮住了側來的陽光。突如其來的聲音是溫和的,但還是讓她嚇了一跳,塞在耳朵里的IPOD耳機因為她的猛一轉頭而扯落了一半。
“別怕,我又不是來抓你的老師。”身邊的人很好笑地望著她,一對長著好看雙眼皮的眼睛閃爍著湖水一樣的光,薄薄的嘴唇略略上翹出迷人的弧度。
是個中國人,最低限度是東方人的模樣,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不低於180公分的身高,穿著剪裁得宜的白襯衫與牛仔褲,一件淺藍色的暗格毛衣悠閒地拴在肩頭,一頭及頸的黑髮自然微卷著,陽光下,黑髮里埋藏著幾縷赤金的顏色,黑色的低調與金色的張揚配合得剛剛好。
他站在樓頂的邊緣,穩健挺拔,說的,是地道流利的中文。
百里未步從不知學校里還有除了她之外的中國人。
“你是誰?”她縮回腳,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警惕地瞪著他。
“你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綁匪。”他轉身朝她走近一步,看定她,“我長得有那麼可怕?”
浮生物語·獵獅(3)
“衣冠禽獸都長得好看!”百里未步衝口而出,邊退邊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站住!不許再過來!不然我喊人啦!”
對方充耳不聞,反倒一個箭步上前,出其不意地拽住了她的胳膊,輕輕一拉,她就撞上了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
百里未步一愣,大罵一聲:“臭流氓!”旋即一把推開了他,臉紅得像番茄。
“當流氓也比眼看著你高空拋物好啊。”他一點也不氣惱,墨黑的眼眸里是顯而易見的寬容,他朝她背後努努嘴,“自己看看。”
百里未步狐疑著回頭,身後的圍欄不知幾時斷開了一個缺口,她再多退一步,就是真的高空拋物了。
“你……我……”她本想說謝謝,但是死都說不出口,如果不是他突然冒出來,她應該還在舒服地曬太陽。
“我叫岑愷文,大家都叫我kevin,剛剛從中國來,打算進羅克薩那念書,今天是來辦手續,然後順便四處參觀一下。”他友好地朝她伸出手,“貴姓?以後我們就是校友了。”
百里未步鬆了口氣,臉色比剛才好看多了,嗔怪一句:“這裡到處都是大好河山,你幹嘛非要到這破屋頂來!我叫百里未步。”
“姓百里的人很罕見。”岑愷文有些驚訝,繼而笑道,“不過你很可愛。”
姓氏跟可愛,兩者有什麼必然聯繫麼?這個人說話真是前言不搭後語。不過,被人很誠懇地稱可愛,總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看看時間,百里未步吐吐舌頭,朝他擺擺手:“好啦,你慢慢參觀吧,我得回去了。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今天的事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後有什麼事需要同胞幫忙的,來找我就是了。”然後匆匆下樓了。
岑愷文微笑著目送她匆匆跑走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從凝固到消褪,只用了很短的時間。
他沉默地走到屋頂邊緣,遠眺著前方山脈的輪廓,對著空氣說話:“我找到她了。反應力零級,反抗力零級,殺傷力零級,完全沒有覺醒的獵人。”
陽光漸漸黯淡下去,迎面而來的風,吹開了他額前細碎的頭髮,一道S型的金線印記,埋在他的額前,隱隱生輝。
一種與他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深沉甚至滄桑渲染著他身上每根線條,令他與剛才判若兩人……
他吸了口氣,縱身從樓頂躍下。
3.
一連三天,百里未步都沒有在學校里碰到她的新校友,那個叫岑愷文的傢伙。
難道他選了別的學校?還是水土不服病倒了?還是……
Wait,自己幹嘛去關心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百里未步甩甩頭髮,抱著一摞書本,拽了拽書包帶子,跟幾個路過的同學say goodbye之後,打著呵欠走出了學校大門。
生平第三次,她家裡又來了客人,不是當年那個漂亮的中國女人,這次是五個中國人,一個白髮老頭,一對中年夫婦,還有兩個不到三十的年輕男人,都穿著對襟唐裝,不苟言笑。
她的父母對這些客人,熱情中夾雜著一種別樣的尊重。
看著這些客人,百里未步依稀記起,十年前,他們似乎也來過。她肯定是見過他們的。但是又不太確定,那段記憶太模糊了。
那五個人一住就是十天,還沒有走的意思,似乎在等什麼。她問父母那些人是幹什麼的,什麼時候走,父親只說是國內來旅遊的親戚,玩夠了就走。
可是,在他們到來的次日晚上,她去閣樓上拿東西時,曾聽到從父母房間中傳出爭執的聲音。
“不過……這麼多年,他們很安分守己。”母親的聲音很無力。
浮生物語·獵獅(4)
“你忘了那個詛咒?你看看未雨現在的樣子,你認為你兒子還能再熬過一個十年?平安夜,九色葵便要開花,我們無從選擇。”蒼老低沉的聲音,不可違逆。
百里未步好奇地停步在門口,正想繼續偷聽下去,不料房門一下打開,那個中年婦人冷著臉出現在她面前。
她傻笑兩聲,識趣地下了樓。
其實她對他們沒頭沒腦的談話沒有一點探究的興趣,對這幾個不速之客,除了客套地喊幾聲爺爺叔叔嬸嬸之外,百里未步跟他們沒有任何交流,只盼著他們趕緊走。
她真的不喜歡這些人,哪怕父母說他們是親戚。
離開學校,百里未步沒有回家,去了附近的診所。出來時,她手裡多了幾袋紅紅白白的藥丸。
“你病了?”
她的視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全部擋住了。
“神出鬼沒顯得你很時尚?”她瞪著又一次突然冒出來的岑愷文,這傢伙今天穿了一件黑外套黑毛衣加黑牛仔褲,配上他的身形與臉孔,cool得像電影裡的死神,怪好看的。
“我入學手續還沒辦好,下周才能進校。”他無奈地聳聳肩,“我要去錫納亞療養站的卡亞賓館找人,正問路呢,就看到你了。”
“卡亞賓館?”百里未步一樂,“遇到我算你走運。我常去打工的那家餐廳,離卡亞賓館就五分鐘的路。”
“你打工的餐廳在哪裡?”岑愷文為難了,“我初來乍到……”
“走吧!”百里未步拍拍他的肩膀,“也只有我這麼好人品的人,才肯親自把你護送到目的地。”
他看著她頑皮誇張的神情,略是一怔,笑著搖搖頭。
天氣已經越發冷了,外頭的行人每個都裹起了厚厚的大衣,匆匆往家裡趕。
百里未步領著他,打算從碧落森林裡橫穿過去,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是通往療養所最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