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孟小帥激動地說:“這麼說,我們可能會得救?”
我說:“不知道他會不會這麼做,就算他報警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相信……”
號外結結巴巴地說:“我一直用電台呼——呼叫,沒人理,徐——徐爾戈自言自語,卻有人回話……真是莫名其妙!”
我說:“這就是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突然外面傳來了喊叫聲。
是鄭太原。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鄭太原從帳篷里跑出來,面色驚慌,對我說:“那個人,那個人瘋了!”
第四十七章神奇的音流技術
李兆瘋了?
他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可能!
我跑進他們的帳篷,看見李兆坐在睡袋上,正在掰手指關節。他看見我進來了,就說:“周作家來啦。”
我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說:“你OK?”
他說:“我很好啊。你請坐。”
他挺正常啊,不像瘋了。
我試探地問他:“你還不睡嗎?”
他說:“睡前我想聽個故事。”
我說:“你想聽……什麼故事?”
他說:“恐怖故事吧。”
我終於感覺這個人的神經有點走板了,我說:“我不會講恐怖故事。”
他很得意地笑了:“我給你講?”
我說:“好哇。”
他說:“那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說:“你問。”
他說:“5減1等於幾?”
我說:“2吧?”
他一拍大腿:“高智商!”
我說:“我只知道結果,但是不知道推算過程。”
他說:“所以啊,故事就來了。”
接著,他指了指站在帳篷門口的人:“他們沒有回答提問,我不要他們聽。”
我回頭看了看,除了鄭太原,我們的人都擠在門口看。我對他們說:“你們離開一會兒,拜託。”
他們就退開了,我把門帘關上了。
他說:“嗯,我就對你一個人說。”
我在他面前蹲下來,聽。
他說:“這個故事很複雜,一環套一環,你要注意聽啊。”
我說:“我會的。”
他說:“五個人去探險,其中有個人叫吳易沙,吳易沙就是我,這是個秘密,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我的大腦飛速地轉著,他的真名叫吳易沙?
他繼續說:“這五個人配合非常默契,騙來了2000萬。”
我說:“怎麼能騙來那麼多錢?”
他笑了:“他們給那些幻想去美國的人辦綠卡,資金移民。”
我說:“怎麼辦綠卡?”
他說:“在領事館附近租一間安靜的辦公場所,雇個女老外扮成審查官,有人扮成翻譯,有人扮成高官,有人扮成受賄的官太太,吳易沙扮成介紹人,那些人就乖乖把錢送來了。他們進了那個房子都不敢說話,給他們發了‘綠卡’,很多人都不認識上面寫的什麼字兒……非常,非常完美。”
我說:“然後呢?”
他說:“然後,五個人來新疆避風,其中兩個人動了殺機,要夥同另外兩個人弄死吳易沙。他們進入羅布泊湖心之後,給吳易沙的啤酒里投了毒,然後由司機扛著,找塊沙地埋了……”
我說:“你不是吳易沙嗎?你……死了?”
他說:“我當然是吳易沙!你不要打亂我的故事好不?我要用第三人稱講,懂嗎?”
我說:“嗯,你繼續。”
他說:“司機不想害死吳易沙,提前跟他泄密了。吳易沙假裝中毒,逃掉了。”
我說;“那三個人為什麼不殺司機呢?還有,他為什麼要救你?不,他為什麼要救吳易沙?”
他說:“司機參與詐騙,僅僅是得點好處費,不參與分贓。而且,離開羅布泊全指望他了,只有他會修車。他救吳易沙有條件,事成之後,他和吳易沙對半分贓款。”
我說:“懂了。”
他繼續說:“我逃走之後,一直像個鬼似的尾隨著他們,我有跟蹤器。那天半夜,我悄悄溜進他們的營地,在他們的早餐里下了毒……”
我說:“你錯了?”
他愣了:“我錯了?我會錯?”
我說:“第三人稱。”
他頓時變得很羞赧,說:“對不起……吳易沙把那三個人都殺了。最後他想斬糙除根,把司機也幹掉,可愛的司機竟然逃走了,呵呵,不夠意思。”
說到這兒,他眼裡閃著奇異的光,盯著我問:“你想跟吳易沙對半分贓不?”
我說:“不不不,謝謝。”
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臉:“算你聰明!”
我不確定這個人到底叫什麼了,還是稱他李兆吧,好像更順一些。
我走出李兆的帳篷,有些沮喪。
布布問:“他真的瘋了?”
我點點頭。
布布問:“那我們怎麼辦?”
我並不知道怎麼辦。吃人的羅布泊,吃人的迷魂地,我們自身難保,還要不要帶著這個人?
首先,他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第二,他很可能是個詐騙犯,殺人犯。第三,他是瘋子。帶著他,每個人都睡不踏實,並且還要消耗我們的食物和水。
這是考驗每個人良心的時候。
我說:“大家表決吧,我們要不要帶著他?老辦法,不同意帶他的舉手。”
鄭太原站在人群之外,弱弱地問:“我也參與嗎?”
我說:“你不參與。”
他就不說話了。
白欣欣舉起手來,同時嘀咕了一句:“這他媽還用表決?”
張回舉了手。
徐爾戈舉了手。
號外舉了手。
我看了看漿汁兒,她搖了搖頭。
魏早遲疑了很久,終於沒有舉手。
加上我、布布、孟小帥、衣舞,總共6個人沒有舉手。
白欣欣看了看大家,說:“我聲明,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這個瘋子如果敢接近我的房車,我絕對不客氣。”
布布說:“晚上誰照看他?”
鄭太原舉手了:“我吧。”
我看了看他,說:“辛苦你了。有問題你喊一聲。”
接著,大家各自散去。
我和漿汁兒正走回帳篷,突然,聽見李兆驚叫起來:“救命!——”
我停住腳步,回頭看去。
李兆像躲避惡魔一樣從帳篷里衝出來,直接跑向了我。漿汁兒跟我走在一起,她本能地閃了一下,抓住了我。李兆揪住了我另一條胳膊,回頭瞪著鄭太原,雙眼充滿了驚恐,全身不停地哆嗦。
鄭太原站在帳篷門口,靜靜地看過來。帳篷里亮著應急燈,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鄭太原突然笑了,說:“這個人好像不喜歡我……”
我沒說話。
我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李兆為什麼突然就瘋了?
我們一直在帳篷里談徐爾戈聽到的那個奇怪聲音,而李兆和鄭太原在另一個帳篷里說話,時間不到一個鐘頭,結果李兆突然就精神崩潰了。
鄭太原跟他說了什麼?
太可疑了!
我朝鄭太原逼近了幾步,帶著漿汁兒,李兆沒敢跟過來,留在了原地。我說:“鄭太原,我能不能問一下,剛才,就是他瘋掉之前,你們聊什麼了?”
鄭太原說:“我們東拉西扯,說了很多……”
我說:“具體點。”
鄭太原說:“主要是他說了,我一直在問,比如他來羅布泊之前是幹什麼的,家裡有什麼人,他跟你們都是什麼關係,等等……最早我看你們綁著他,我有點不踏實。”
我想了想,回到李兆跟前,低聲說:“你連殺人都不怕,為什麼怕他啊?回去睡覺。”
李兆拼命地搖腦袋,嘴唇顫顫地說:“他給我放電影!”
我哆嗦了一下。
我盯住他的眼睛:“他給你放什麼電影?”
李兆說:“我不看電影!”
我又問:“告訴我,他怎麼給你放的電影?”
李兆突然暴躁了,叫起來:“我害怕他的電影!”
我想了想,拉著他走到我的車前,打開車門,輕聲說:“要不,你睡到我的車裡?”
我不敢再刺激他了,擔心他越瘋越嚴重。
李兆看了看鄭太原,又看了看我的車,像個小孩一樣點點頭,然後就爬了上去,蜷縮在后座上。我把車門輕輕關上,對鄭太原大聲說:“他可能得了恐懼症,你一個人睡吧。”
鄭太原沒有說什麼,退回帳篷,放下門帘,很快,帳篷的窗子就黑了。
漿汁兒小聲說:“這個鄭太原有問題……”
我說:“觀察觀察再說。”
走到帳篷門口,我回頭看了看鄭太原的那頂帳篷,黑糊糊的,無聲無息。那裡只住著他一個人。
回到帳篷,我心神不寧地坐了會兒,站起來要出去,漿汁兒問我:“你去哪兒?”
我說:“我去找衣舞聊聊。”
漿汁兒說:“和我聊夠了?”
我說:“我和她聊的是嚴肅話題。”
漿汁兒說:“你這句話真嚴肅。去吧去吧。”
我走出帳篷,看見營地外有個黑影,是號外,我走過去,看見他撅著屁股趴在鹽殼地上,聽著什麼。
我走過去問他:“你也來聽了?”
他站起來,笑了:“我很好奇,我的電台都收不到信號,趴——趴在地上怎麼就能聽到聲音呢?”
正巧衣舞走過來:“你們在幹什麼?”
號外說:“聽大海的聲音。”
這是他第一次說出帶點幽默感的話。
衣舞很書呆子地問:“真的有大海的聲音?”
號外說:“我開——開玩笑的。”
衣舞把臉轉向我,她說:“我們應該用音流試試,看看徐阿(爾)戈聽到的是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