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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上就像蓋了一口巨大的鍋,繼續走的話,就如同無頭蒼蠅亂撞。
他停下車,決定發she信號彈求救。他的信號槍是在黑市買的,發she裝置與信號彈合二為一,只能一次性使用。
後來,他改了主意,他想保留這一彈,萬一那個魁梧的人再次出現並襲擊他,信號槍可以用來自衛。
他沒有熄火,卻把車燈關了,鎖好車門,藏在了黑暗中。
他緊緊抓著那支信號槍,準備熬過這一夜,如果平安,天亮之後再繼續前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荒漠上一片死寂,令人發瘋。他坐在駕駛座上,時不時地用信號槍碰碰方向盤,那種撞擊聲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沒有異常出現。
他有點困了,趴在方向盤上,開始打瞌睡。
突然,信號槍又敲擊方向盤了:“咚,咚咚,咚……”
他猛地清醒過來,抓緊信號槍,聽。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咚咚……”
有人敲車門。
他在黑暗中朝兩側車窗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他打開了駕駛室的燈,嚇得全身的骨頭一下就蘇了——那個魁梧的人貼在他這一側的車窗上,正在看著他。
他朝旁邊躲了躲,趕緊打火,可是,怎麼都打不著了。
那個人貼著車窗,漫不經心地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打火。
他的手抖起來,連鑰匙都擰不動了,他裝作很沖的樣子,大聲問:“你誰啊!”
對方的表情並不兇惡,只是友好地說著什麼。由於隔著玻璃,馬然而聽不清,他把車窗降下一點點,露了一條fèng兒:“你幹什麼!”
他終於能聽見對方說話了,對方用懇求的語調說:“你下來。”
馬然而說:“我下去幹什麼啊?”
對方並不回答,還是說:“你下來。”
馬然而舉起了信號槍,對準了他:“我不認識你,你給我滾遠點兒!”
對方看了看口徑26.5mm的槍口,並不介意,繼續懇求:“沒事的,來,來,你下來。”
那一刻馬然而猶豫了,這個人已經貼在了車窗上,他只有一發信號彈,如果she他,那麼他就無法求救了。如果他she向天空,就沒有什麼東西對付這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了。
他還有個疑慮——用信號槍能殺死對方嗎?
萬一殺不死,那他就徹底完蛋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槍,叫起來:“你走開!”他都快哭了。
對方把8根手指伸進了車窗的fèng隙,用力一掰,竟然把玻璃掰碎了,一股風灌進來。對方還在說:“你下來,聽話……”
馬然而失控了,他對準那個人的臉扣動了扳機,只聽“嘭”一聲巨響,那個人仰面倒了下去。馬然而心慌氣短,一動不敢動。
過了一兩分鐘,一張血糊糊的臉突然出現在車窗外,馬然而至死都不會忘記,他的左臉頰被炸了個窟窿,鼻子不見了,半張嘴露出牙齦和牙齒。
他把手伸進來開車門,那張不再像嘴的嘴依然在說著:“我跟你說了,你下來……”
馬然而魂飛魄散,歪著身子打開副駕的車門,連滾帶爬地撲下車,站起來要跑。
那個人已經趔趔趄趄地衝過來了,抱住了他的雙腿,把他摔在沙子上,他看見那個人手裡抓著一塊鋒利的碎玻璃,一邊扎他的腹部一邊說著:“你怎麼就不下來啊!其實沒事的!……”
馬然而發瘋一樣踹開他,站起來捂住肚子,繼續逃命。
跑出一段,回頭看,那個人正在地上爬著追上來。不知道他是失血過多,站不起來了,還是他天生就是爬著走。不過,他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馬然而發現,他背後的遠方,好像出現了手電筒的光,只是那束光並不移動。他意識到那是營地的車燈,趕緊繞開那個爬行的怪物,朝那束光奔去了……
馬然而回到營地之後,沒有挺過三個鐘頭,他死了。
他死之前說了一句話:“魯三國……是……我老闆……”
第二十八章城市的地下系統
魯三國是馬然而的老闆。
很多盜墓者只是掙個勞務費,真正的大佬是幕後老闆。
現在,各地的古墓差不多都被翻了個遍,只有羅布泊這片區域很少有人敢來,它又是古絲綢之路的咽喉,地下肯定多有寶物。
我推測,魯三國因此選定了羅布泊,他或許還有羅布泊詳細的墓葬分布圖,甚至了解這裡都埋著什麼珍貴之物。
我懷疑,號外也是他雇的,號外死了,他也許以為號外挖到了東西,然後私自獨吞逃之夭夭了。
這次,他親自帶著馬然而,又來了羅布泊,一是尋找號外,二是準備再動土。
沒想到,此行陷入了迷魂地……
在馬然而咽氣之前的三個鐘頭里,他斷斷續續講了他的恐怖遭遇,臉色越來越白,白得都嚇人了。五官也明顯歪斜。
我預感到,他活不過今夜的。
果然,他幾度出現幻覺,突然掙扎著要坐起來,我按住他,大聲問:“你要幹什麼?”
他說:“時間到了,我們約好去打球的……”
我把他按在睡袋上,給他拿來水,他不喝,嘴裡繼續嘀咕著什麼。
在他咽氣之前,他已經不認人了,抓住魯三國,艱難地湊近魯三國的耳朵,似乎想吐露什麼秘密,魯三國把耳朵湊過去,我聽見他很神秘地說:“魯三國……是……我老闆……”
魯三國靜靜地聽,沒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我們都聽見了。
馬然而說完這句話,兩隻眼睛開始渙散,終於半眯fèng著,定格了。
我以為魯三國會解釋一下,比如:“他在說胡話。”
但是,他並沒有。他把馬然而輕輕放在睡袋上,一言未發,眼睛濕了。
馬然而遇到的那個大鬍子,我相信,他是我父親的同夥。
他們活在地下。
就像2007年我去陝北古墓探險的時候,在門溝村遇到的那個長發齊腰的女人。
村里沒人見過她,她也來自地下。
那麼,他們究竟有多少人呢?
我的手槍里還剩下5發不知道能不能打響的子彈,我有必要弄清這個問題。
繼續聯想——他們在羅布泊鑽出了地面,在陝北一個山村鑽出了地面,那麼,城市中有沒有他們的同類呢?
我們都活在地面之上,幾乎忽略了地面之下。
實際上,城市的地下存在著另一個世界,封閉、cháo濕、陰冷,沒人了解。
偶爾有人掉進沒有井蓋的下水道淹死了,屍體下落不明,我們才被媒體牽著,把目光對準了地下。很快,我們又回到了有陽光的生活中來,每天忙忙碌碌,罵罵咧咧。
那麼,地下都有什麼呢?
先說管道——地下有供水管道、污水管道、熱力管道、燃氣管道、供電管道、通信管道、光纜管道、電纜管道、有線電視管道等等。
平均下來,中國城市中,每平方公里的管線長度約為25公里。
這些地下管道分為民用、工業、軍用三大類,電力、通信、煤氣、自來水、污水等等屬於民用管道,還有區域間的工業類管道通過城市。軍用保密,不詳。
都知道,國家在地下空間開發利用方面的法律法規尚不健全,城市地下空間開發利用缺乏統一規劃、統一計劃、統一標準、統一管理。僅僅是管線,就涉及到城建、規劃、電力、燃氣、廣電、通信等數十家單位。
這些管線錯綜複雜,有的在規劃部門有登記,有的則可能沒有登記。甚至管線從屬部門都一頭霧水,拿不出準確的管線分布圖。
另外,地下還有油庫、金庫、垃圾場、污水處理站、藏書館、墓穴、地下河流、秘密軍事指揮所、抗震設施、人防工程、等等。
就蘭城來說,人均住房面積大約20平方米,全市人均占有人防面積已經超過1平方米。人口300萬,那麼,從這個邏輯說,地下可以生存15萬人,寬寬綽綽的。
你說哪來那麼多人?
那麼,1.5萬人呢?
1500人呢?
150人呢?
15人?
1.5個人呢?
如果說地下系統就像城市的血管,那麼,那群特殊的人,他們就是生存在血管里的蛔蟲。
有個北京的讀者,他曾經對我講過一個至今不解的經歷——
有一天晚上,他在歌廳唱完歌回家,走在胡同里,看見一隻貓縮在垃圾筒旁弱弱地叫著。
這個讀者養了三隻流浪貓,對貓很有感情。
他想走過去,把那隻貓撿回家,有個男人卻出現了,他走到垃圾筒前,粗魯地拽起貓的一條腿,大步走開了。
這個讀者開始擔憂那隻貓的命運了,想了想,他快步追上去。那個人沒回頭,卻好像能看見他,越走越快。那隻貓又撓又踢,尖聲叫著。
終於,他從一個沒有井蓋的下水道鑽進去,不見了。
這個讀者判斷對方是個流浪漢,他可能想害死那隻貓,於是,他一衝動,也鑽進了那個下水道。坑底落滿了垃圾,臭不可聞。
他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捂著鼻子,摸索著朝前走,再次看到了那個男子的背影。
他手裡的貓不見了。
這個讀者四下照了照,大聲問:“嗨,貓呢!”
那個男子轉過身來,他的手裡只剩下了一根血淋淋的貓腿。
男子笑了,牙齒很白:“一隻流浪貓而已,無需掛齒。”
然後就消失在黑糊糊的下水道中。
這個讀者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他那句話的意思,就像身體突然觸了電……
馬然而死在了帳篷里。
不管老丁究竟是幹什麼的,不管馬然而的身份是什麼,這一夜,我們失去了兩個隊友。
我把章回叫進來。
魯三國說:“周先生,我們把他埋了吧?”
我說:“我先說一下,現在大家都睡著,我們隱瞞一下吧,就說馬然而一直沒回來。”
魯三國點點頭。
我看了看章回和吳珉:“你們同意嗎?”
章回點點頭。
吳珉也點點頭。自從馬然而咽氣之後,吳珉就躲到了帳篷一角。
接著,我彎腰要去抬馬然而,魯三國擋住了我:“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