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頁
我在黑暗中看著她模糊的臉,半天才說:“因為愛情。”
漿汁兒啞了一下,突然說:“那當時我在古墓里,你為什麼不去救我?”
我說:“因為你是自願的。如果你不想在那兒了,我怎麼都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就比如現在。”
漿汁兒沒說話。
我感覺有人在黑暗中悄悄抓住了我的手,抓得很緊,是漿汁兒。
夜漸漸深了,我們三個人在睡袋裡躺下來。
天上的月亮昏昏黃黃,周圍套著一個車輪大的光暈,那預示著明日將有大風。
季風突然說:“我感覺,羅布泊上有很多座太陽墓,每座太陽墓下都只有一條通道是對的,通往正常的世界。周老大,你想想,我們見到兩個太陽墓,它們並不是同一座。”
我說:“嗯,有道理。”
季風說:“現在我們就該好好想想,究竟哪條是對的。”
我說:“沒用。那兩座太陽墓給的提示並不一樣,只能到現場臨時琢磨。”
漿汁兒說:“什麼時候去找啊?我寧願隨便選一條,不管鑽出去看到什麼,都比這個鬼地方強,我都快憋死了!”
我說:“再等等救援,實在不來,我們再去找通道。”
漿汁兒說:“就算他們出現了,也只是在視頻中,我們也上不了他們的車啊!”
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有辦法。”
漿汁兒說:“什麼辦法?”
我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睡吧。”
漿汁兒說:“你不說我睡不著!”
我說:“那我告訴你,我是吹牛的,我沒辦法。能睡著了嗎?”
漿汁兒說:“沒關係,反正這地方也沒有稅務局。”
接著,我把電擊器塞在了季風的枕頭下。
季風說:“去古墓的路上,你要時刻注意那個白沙;到了古墓之後,你要萬分小心那些類人。”
我說:“我知道。”
我的腦袋裡自帶鬧鐘。
到了凌晨兩點左右,我一下就醒了。
悄悄爬起來,親了親漿汁兒的額頭,然後摸黑走了出去。
白沙的帳篷里黑糊糊的。
我站在帳篷門口叫了聲:“白沙。”
很快,他就從帳篷里走出來。
我說:“走了。”
他說:“不開車?”
我說:“車燈那麼亮,還沒等我們走到古墓附近,就被他們發現了。”
他說:“我們停在半路上,回來再開啊。”
我說:“羅布泊這麼大,你找得到嗎?”
他說:“這麼說,我們也不一定能找到那個古墓了?”
我說:“撞撞運氣吧。”
他說:“OK。”
我拿著一隻手電筒,遞給他一隻,一起照著腳下的沙子,朝西北方向走去。
他在後面跟著我。
走出幾步,我停下來,回頭對他說:“你怕嗎?”
他也停下來,說:“不怕啊。”
我們的手電筒都照著腳下,在夜色中,他的眉棱下是兩個黑洞,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之所以和他說話,是為了他走上來,和我並排走在一起,沒想到他卻站住了。兩個不知是敵是友的人一起走夜路,誰在背後誰主動。
我說:“你過來。”
他解釋說:“我們一前一後走更安全,你警戒前面,我警戒後面。”
我說:“那你走前面。”
他慢慢走過來,好像笑了一下:“算了,我們還是並排走吧。”
我說:“你怎麼又改了?”
他說:“走前面,我怕掉進陷阱里。”
就這樣,我和他一起朝前走了,中間隔著約2米的距離。如果他突然揚起手電筒砸過來,我有機會躲避。
我們各有一隻手電筒。
除此,我還背著布布的那副望遠鏡。
沙漠上除了軟軟的沙子,什麼都沒有。如果我和他發生廝殺,望遠鏡也是武器。
他說:“周先生,你的體力怎麼樣?”
我說:“很好。”
他說:“可是,我感覺你有點喘了。”
我轉頭看了看他,發現他離我越來越近,之間只有1米遠了!我朝旁邊躲了躲,說:“你離我遠點兒。”
他立刻跟我拉開了距離,笑了:“你怕我。”
我說:“你高看自己了。”
他繼續笑:“你怎麼想的,我全懂。你確實應該對我戒備點兒。”
我說:“什麼意思?難道你想殺我嗎?”
他說:“如果我殺你,理由比腳下的沙子還多。”
我說:“直覺告訴我,你沒有這麼腹黑,畢竟我是幫你去救你的女朋友。”
他說:“救她?不重要。我倒覺得,我們這樣散散步更重要,你看,很少有這樣的機會,萬籟俱寂,我們單獨在一起,聊聊天,互相增進一下了解。多好。”
我停下來,盯著他說:“白沙,你到底想幹什麼?直說吧!”
他很認真地說:“我不叫白沙。”
我說:“你不要再裝神弄鬼了,你女朋友都這麼叫你。”
他笑了:“她知道的也是我的假名。”
四周一片漆黑,月亮的樣子更古怪了,四周那車輪大的光暈變成了暗紅色。
他繼續說:“對女人,不要太實在。我們都懂的。”
我說:“你留在沙漠上自言自語吧,我回去了。”
他說:“我想請教個問題——你走得了嗎?”
我硬著頭皮冷笑了一下:“只要你敢靠近我,我就用電擊器戳倒你。”
他也笑了:“可惜啊,你沒帶。”
我的腦袋“轟隆”一聲。
他什麼都聽見了!
第十五章營救
我後退了一步,說:“我知道你偷聽了,不過那是我故意說給你聽的,需要我拿出來給你看看嗎?”
白沙說:“你說了嗎?我不知道啊,我是看出來的。”
我說:“看出來的?”
白沙說:“你一直把它放在左褲兜里,現在那個褲兜是癟的。”
我把望遠鏡抓在了手中,很絕望。
站在堅硬的柏油路或者水泥地上,會感覺有退路。但是置身沙漠裡,腳下軟軟的,走一步陷個坑,就像噩夢糾纏,很絕望。儘管這種地理也會給對手減速,但只要他的體力強一點,我就必死無疑,逃不掉的。
我平靜地說:“你來吧。”
他“嘿嘿嘿”地笑起來:“我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我並不信任他,我覺得,他可能認為時機尚不成熟。
我說:“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開玩笑,我只問你,你還想不想救她了?”
他說:“當然,走了。”
我說:“你走前面。”
他說:“公平點,我們還是並排走。”
於是,我和白沙繼續朝前走了,之間保持著2米的距離。
有一個鐵的事實——他已經知道,我沒帶電擊器!
走著走著,前面出現了一個挺陡的沙坡,他突然加快腳步,朝上衝過去。他拿的手電筒四處亂晃著。
他衝到坡頂,停下來喘息,回頭等我。
我一步步朝上爬去。
在接近他之後,我再次感覺到了危險。我發現他把手電筒關了。
我的手電筒開著。相對說,我在明處,他在暗處。而且他居高臨下,如果他想攻擊我,地形對他太有利了。
我停下來,問他:“你為什麼關掉手電筒?”
他說:“你上來就知道了。”
我說:“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說:“前面一馬平川,他們會看到手電筒的光。”
這個解釋合理。
我說:“你先走吧。”
他就繼續朝前走了。
我這才爬上了沙坡,也關掉了手電筒。
走出了一段路,他說話了:“周先生,老實告訴你,吃晚飯的時候,你對我說要和我一起去救我的女朋友,我當時的想法是——半路殺了你。”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他:“後來呢?”
他說:“我改變了決定。”
我說:“為什麼?”
他說:“因為你說的一句話。”
我看了看黑糊糊的他:“我說什麼了?”
他說:“為了愛情。”
他確實偷聽了我和季風漿汁兒的對話。
接著,他又補充說:“儘管我並不是為了什麼愛情,但是你這句話打動我了。”
天蒙蒙亮了。
一路上,白沙一直陰晴不定,現在,他的臉終於一點點清晰起來。我發現,這小子不能熬夜,眼睛紅紅的,臉煞白。
四下眺望,不見那片枯死的胡楊木。
我們繼續朝著西北方向走。
我說:“你很愛米穗子?”
他說:“我只想在吳城安個家,落個腳。”
接著,他對我講起來——去年年初,他從昆明來到吳城,認識了米穗子,兩個人戀愛了。
一個月前,他們開始商量結婚的事兒,米穗子提出——必須要買一套房子,而且不能是按揭的,必須是全款的。不然,她母親就不同意結婚。
白沙沒辦法,只好去搶劫……
說到這兒,白沙笑了:“沒有房子就沒有女人,多現實的問題啊。我覺得,中國並不是一夫一妻制,而是一房一妻制。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古代把老婆稱為大房、二房、三房了。”
說著說著,白沙住口了,朝左邊望去。
我也看過去——金黃色的沙漠上,果然出現了一些枯木,我們的方向偏了90度,此時,那些枯木離我們大概3公里遠。
那就是令狐山他們的家,那就是季風和漿汁兒寄居過的地方,那就是米穗子被軟禁的地方……
我趕緊在一個沙坡下趴下來。
白沙也在我旁邊趴下來。
我掏出望遠鏡,探出腦袋觀察,那些死掉的胡楊木就像一群人,正朝我看過來。古墓在一個高地上,死氣沉沉,不見一個人影。更遠的地方,竟然有一片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