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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親眼看到,並不相信。

    三天前,也就是我離開村子的前一天夜裡,我在夢中被大風颳醒,看到窗戶外面有個紙燈籠在晃動,我一下就坐起來,喊了一聲:“誰!”

    窗外傳來一個古怪的聲音:“山上的。”

    我詫異地說:“山上沒有人啊。”

    對方說:“都在地下呢!你們上來過很多人做客,我們也下來走走。山上山下的,我們應該多走動呢。”

    我越想越不對頭,披上衣服,拿著羊鏟追出去,卻不見一個人影兒,只看到地上有一根人的腿骨……

    我在網上看到您要去各地採風,向讀者徵集線索,很希望您能來延安一趟(您可以住在我家裡)。我相信,村裡的人會告訴您更多的事情!

    學生:劉明久。

    ……

    於是,我來了延安。當時,我們加司機總共5個人。

    第三天晚上,我們到達延安,住進了石窯賓館。我們離那個恐怖的北山,那個吃人的墓室,那些詭異的傳說,越來越近了。

    晚上吃完飯,我問季風:“你怕嗎?”

    她說:“不怕,感覺就像去古人家裡做客一樣。”

    “做客”兩個字,讓我有點發冷。

    次日,我們駕車繼續朝北走。

    在延長縣境內,由於一列火車和一輛汽車相撞,我們直到天黑才進入李渠鎮。尋了一家旅社,把其他人留下來,我和季風乘車進入山區。

    土路,汽車開始顛簸。

    四周黑咕隆咚,都是連綿起伏的荒山,有的地方裸露著貧瘠的黃土,有的地方突兀地冒出來一叢叢黑糊糊的植物,看上去疤疤瘌瘌。只有眯眼仔細看才能發現,半山腰上偶爾有一兩戶人家,亮著幽暗的燈。

    拐了一個彎,車突然滅火了,世界一下安靜下來。

    我說:“季風,你看,那兒有一戶人家!”

    季風看了半天,終於捕捉到了那團弱弱的光亮,她冷靜地問:“那是人家嗎?”

    我拽開車門,一股寒風就灌了進來,我說:“走,我們去問問路。”

    她跳下車,警覺地四下望了望,然後走上來,拉住了我的手。

    天很冷,我穿著一件軍綠色棉襖,她只穿著毛衣。十層單比不上一層棉。不過,她抓住我的手,並不是因為冷,是害怕。

    我們走近了山路旁的那戶人家。一座矮趴趴的房子,破舊不堪,窗子擋著玻璃和塑料,透出幽幽的光。我曾經在陝西生活過7年,我敲敲門,用我半吊子陝西口音大聲問道:“師傅,門溝村怎麼走?”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婦女露出腦袋,警覺地看了我們一眼,又把門關上了。再叫,怎麼都不開了。

    司機已經把車發動著了,我們回到車上,繼續朝山里開。

    季風一直靜靜地觀望窗外。實際上外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我們的車沿著凸凹不平的山路行駛了半個多鐘頭,前面慘白的車燈里,終於出現了一個活人,他四肢著地,正在朝山上爬行,速度非常快。

    季風呆呆地說:“那是人還是猩猩啊……”

    車燈照到那個人的屁股上,他一下就直立起來,變成了正常人。

    儘管那段山路很陡,但是,絕不至於爬行的。

    我叫司機停了車,然後打開車窗,試探地喊了一聲:“師傅!”

    他朝我們看了看,此人30歲左右,臉色白皙,兩隻圓眼睛,尖鼻子,小嘴,周圍的鬍子亂七八糟。

    我說:“請問門溝村怎麼走?”

    他操著濃郁的當地口音,說了幾句什麼。看來,我聽不懂他,他也聽不懂我。

    季風掏出紙和筆遞給了我,我馬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門溝村”三個字,舉起來,用手電筒照亮,給他看。

    他似乎不認字。

    季風反應很快,她從旅行包里掏出我們買的一些古墓方面的書遞給了我,上面有很多古墓圖片。

    我接過來,給他指了指上面的一張古墓圖片。

    他的眼神馬上變得警覺起來。遲疑了一下,他伸出胳膊劃了一圈,意思應該是——四周的山上都是古墓。

    我回頭看看季風,小聲說:“我想跟他說,讓他給我們帶路,這個意思太複雜了,你還有什麼好辦法?”

    季風想了想,說:“錢。”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50元的人民幣,對他說:“麻煩你幫我們帶帶路吧,謝謝!”

    這個人並沒有接我的錢,不過他上車了。在他的指引下,我們慢慢朝山上開去。

    我對這個人一直有點警惕,他剛才那個爬行的姿勢在我心裡留下了陰影。

    終於停車了,我和季風每個人拿著一隻手電筒,跳下來。

    山上更冷了。土路兩邊荒糙叢生,稀稀拉拉長著一些叫不出名的矮樹,只剩下乾枯的枝杈。四周有一股紙灰的味道。

    古墓在哪兒?

    我走近那個當地人,讓他帶我們去找。他聽不懂。

    我拉起他粗糙的手,朝旁邊的糙叢里走,他一下就甩開了。這一甩才讓我感覺到了一個農民的力道。毫無疑問,他明白我的意思,借著車燈的光,我發現他的雙眼裡she出驚恐的光。接著,他連連擺手,嘀咕著當地話,強烈拒絕了我的要求,似乎踏進旁邊的糙叢有什麼忌諱。

    沒辦法,我和季風就走進了糙叢,觸目便是一個黑洞洞的墓洞,上面覆蓋著密匝匝的荒糙,更像一個陷阱,不小心就會摔下去。

    我用手電筒朝里照了照,跟井似的,墓洞底的黃土上,竟然有一個殘缺不全的瓦罐。

    繼續朝前走,我發現三步一個墓洞,五步一塊屍骨,陰森可怖。

    儘管如此,我依然不理解剛才那個當地人的反應。按理說,他從小就生活在這一帶,對這些古墓應該麻木了,為什麼還那麼害怕呢?

    我緊緊抓住季風的手,生怕她一腳踏空,掉進哪個墓洞裡。我們沒有鐵鍬,萬一有人掉進去,引起塌方,救都來不及,等於活埋了。

    我們在古墓上慢慢地行走,一直沒找到劉明久所說的繫著白布的樹。

    我回頭對季風說:“現在害怕嗎?”

    她笑了笑說:“不怕,真的好像來做客一樣。只是這裡太靜了,沒有人接待我們。”

    她的話音未落,突然在荒野里響起一個尖利而古怪的聲音:“都在地下呢!!!”

    季風被嚇得叫了一聲,我也抖了一下,本能地舉起手電筒,照在前面一個人的臉上——膚色白皙,兩隻圓眼睛,尖鼻子,小嘴,周圍的鬍子亂七八糟——正是那個當地人!

    第二十五章深入古墓

    那個當地人說完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後退一步,“撲通”一聲就跳進了一個黑洞洞的墓洞裡。

    季風拽了拽我,要跑回車裡去,我卻死死拉住了她,沒有動彈。

    我在緊急地思考。

    這個人不是一直跟著司機留在山路上嗎?他怎麼突然繞到我們前面來了?

    他不是只會講當地話嗎?儘管這句“都在地下呢”也不算是普通話,但是說得清清楚楚,字正腔圓,誰都聽得懂!

    他是誰?

    我們在山路上只遇到一個人,為什麼偏偏就是他?

    他為什麼出沒在這片古墓里?

    我慢慢走到那個墓洞的邊緣,用手電筒朝里照了照,這個墓洞縱向大約有四五米深,底部有一個橫向的深洞。

    我懷疑,地下的墓道是相通的,過一會兒,說不定他就從哪個墓洞裡冒出來了。

    我對季風說:“我們先回車上吧,明天白天再來。”

    然後,我拉著她小心地躲過一個個墓洞,走到了山路上。

    司機在抽菸。他已經把車熄火了,只看到一個菸頭在黑暗中閃爍。

    來到山路上之後,我依然提心弔膽,總覺得腳下有深坑。我有一個戰友,他在南疆打過仗,敵人最擅長埋地雷,每走一步都可能被炸上天。直到他從前線撤下來,退伍回家,走在柏油路上,仍然不放心,總覺得一腳踩下去就會爆炸……現在,我理解他的感受了。

    我在距離抽菸人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一邊細細觀望他的臉一邊問:“誰?”——在這個地方我誰都不相信了。

    司機踩滅菸頭,說:“我。”

    是我們的司機。

    我四下看看,問:“那個當地人呢?”

    司機說:“剛才他突然走掉了。我想著,反正下山的路我也找得著,就由他去了。我們走嗎?”

    我說:“走,去門溝村。”

    我們摸黑找到了門溝村,找到了那個讀者劉明久家。

    那對老夫妻聽說我們是他兒子請來的,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

    我發現,其實這裡的人能聽懂普通話。劉明久的父母講的當地話,我基本也能聽懂。也就是說,我們在山路上遇到的那個引路人,他很可能是在偽裝。

    我讓司機開車回李渠鎮了。

    吃了點東西,劉明久的父母把我們帶進了一孔窯洞,土炕熱乎乎的。牆壁上貼著老舊的毛主席畫像,老人家笑得熱乎乎的。

    我和季風圍著被子坐在土炕上,一直在談論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當地人。季風不怕古墓,不過她對這個在古墓里鑽來鑽去的人很恐懼。

    她說:“我一直在想,他跳進墓洞之後去了哪裡?”

    我說:“我懷疑此人一直生活在地下,整天就在墓道里鑽來鑽去。那些古墓就是他的家。”

    她很理性地說:“那他是幹什麼的呢?”

    我說:“也許是盜墓賊吧。”

    水缸後傳來一陣鬼祟的聲音,季風馬上豎起了耳朵:“什麼東西?”

    我說:“是老鼠。”

    她低聲說了一句令我汗毛豎立的話:“你沒發現嗎,那個人長得就像……一隻老鼠。”

    早晨,我們吃的是小米粥和洋芋餷餷。

    劉明久家沒有撬棍,也沒有足夠長的繩子。

    我和季風就在村子裡轉悠開了,問了很多人家,那些農民一聽我們借撬棍和繩子,都有點警惕和排斥。

    我查過這個村的資料,百分之七十的男人都參與過盜墓,非常瘋狂,他們不可能沒有這些東西,只是不想借給我們罷了。

    他們可能懷疑我們也是來盜墓的。

    哪個盜墓者,連這些基本的工具都不帶,還要四處借,那可太不專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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