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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離哈密300多里的地方吧。”(他說的300多里是口語,應該是300多公里。)
我也差不多是在那個地段撞到那頭小野鹿的!
我:“它長什麼樣?”
他說:“淡黃色的,看起來不大。”
我:“眼睛和嘴巴四周,還有肚子下面,是不是純白色的?”
他說:“是是是!”
我:“它有角嗎?”
他想了想說:“沒有。”
我:“它哪裡受傷了?”
他:“腿。”
我:“哪條腿?”
他再次想了想,說:“右後腿。”
我越來越驚異了:他撞的那頭小野鹿,和我撞的那頭小野鹿,長相完全一致!
我只能這麼想:在新疆的戈壁灘地帶,只有一種馬鹿,它們的長相當然很像。可是,為什麼它們都是右後腿被撞傷?
它們從公路左側沖向右側,右腿受傷,這是對的。它們的速度很快,我們都採取了急剎車,它們的前半身躲過了車頭,後腿受傷,這也是對的……
都是對的嗎?
戈壁灘上,野鹿極其稀少,為什麼那麼巧,我們都遇到了?並且,都撞到了?
我沒說我也撞到了小野鹿,我不想在大家的心裡留下陰影。
我只說,我的車出故障了,在張掖多停了一天,修了修。
陰影只留在了我的心裡。
我懷疑……
我懷疑……
我懷疑——我和魏早撞到的是同一個東西。是的,“東西”。
第五章其他人遲到的原因
倒回來說。
4月20日下午3點多,我到達了庫爾勒政府賓館。
門口的台階上,坐著一個女孩,她穿著一件黑色立領對襟褂子,胸前繡著一朵大紅花,頭上高高盤著髻,長著一張精緻的娃娃臉。她給我第一印象是那雙眼睛亮晶晶的,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我停好車,拎著行李走向賓館。
她一直在陽光下亮晶晶地看著我,我猜測她可能是我的隊友之一。
果然,我走到她身旁的時候,她站起來:“真慢,就等你了。”
我說:“你是……”
她說:“漿汁兒,岳陽的漿汁兒。怎麼,長的不如你想的好看?”
初次見面,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刺刺的,總愛扎人。
我說:“不不不。你好漿汁兒,你怎麼認出我的?”
她說:“都到了,就差你一個了啊。”
接著,她帶著我走進了寬闊的會議室,我見到了另外的隊友。
我滿身塵土,自我介紹:“你們好,我是周老大,不過你們現在見到的,並不是我最好看的時候——三天沒刮鬍子了。”
大家熱情地鼓掌。
一個女孩站起來擁抱了我,我聞到了濃郁的香氣。她說:“我是孟小帥。周老大,你長的一點都不像老大啊,哈哈。”
孟小帥是模特,長相漂亮就是社交能力,她搞定了賓館經理,為我們提供了會議室,免費的。我相信,任何男人見到孟小帥的第一眼,最吸引他們眼球的,不是她的俊美臉蛋,而是她的完美大胸,絕對E罩杯(猥瑣了)。
我笑笑說:“刮完鬍子再看看。”
接著,我坐下來,漿汁兒在我旁邊坐下來。
我環顧大家:“抱歉抱歉,我遲到了。”
孟小帥說:“你不用抱歉,我們都是今天到的。”
我一愣:“哦?”
孟小帥說:“一會兒讓大家自己說吧。”
我說:“那麼,讓我猜猜,你們都是誰。之前我見過孟小帥的照片,剛才漿汁兒自我介紹了,她倆除外。”
坐在我對面的男子,身體高大,穿著藍色白條紋運動衫,鼓起結實的疙瘩肉。光頭。
我說:“你是黃夕?”
他驚訝地瞪大眼睛,使勁點頭:“周老大好眼力啊!”接著,他做了個健美動作,大臂肌肉鼓得更高了。
我說:“說說你為什麼遲到了一天?”
他說:“我家裡出了點事兒……”
原來,黃夕的弟弟也練散打,不過,那傢伙好勇鬥狠,總惹事兒。黃夕出發那天,他跟人在酒吧發生群毆,被派出所抓了。幸好後果不是很嚴重,黃夕把他保釋出來,天已經快黑了,只好推遲一天再走。
……
坐在黃夕旁邊的人,30多歲,平頭,戴著粗大的金鍊子,名牌夾克的袖口,露出一點青色文身,好像是海盜圖案。
我說:“你是白欣欣。”
他有些傲慢地點了點頭。
我說:“你是怎麼回事兒?”
他說:“死人了。”
我說:“誰死了?”
他說:“我認識的一個小妹妹。”
接著他就講起來。
聽得出,白欣欣是個風流哥,身邊美女多多。
他出發前一天,帶幾個小妹妹去公園划船。有個女孩叫蔣夢溪,超級熱愛生活,划船那天,她不知怎麼搞的掉進了水裡。
大家趕緊營救,卻怎麼都找不到人。
那是一個人工湖,很小,很淺,地形一點都不複雜。
時間無情地流逝,如果她還在水中,肯定早淹死了,可是,大家並沒有看到屍體。
由於一直沒看到她浮出水面,有人甚至懷疑她在逗大家玩兒,說不定偷偷回家了。
直到工作人員把水抽乾之後,大家才找到她——蔣夢溪被掛在了他們乘坐的那條腳踏船的動力裝置上。
不知道當時她有沒有敲船求救,當時大家都很慌亂,不停地呼喊,可能忽略和掩蓋了生命的信號。
奇怪的是,她明明就被掛在船下,那條船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搜救的時候,那條船也參與了,在湖上來來回回地尋找……
白欣欣幫忙操持喪事,推遲了一天。
……
白欣欣講完之後,氣氛有點壓抑。
我看了看他旁邊的那個中年女子,她皮膚黝黑,穿著一身迷彩服,短髮,一看就常年旅行。她肯定是布布了。
我說:“你是布布。”
她說:“我是布布。”
我說:“你說說你遲到的原因。”
她說:“我是因為孩子。”
布布唯一的愛好就是旅行,只要有假期,她肯定駕車出去玩兒。她給我的感覺很沉靜,很熱心。
布布的女兒叫布丁丁,今年14歲。
布丁丁在一家私立中學寄讀,由於布布管得少,她的生活能力極強。正當布布準備旅行物品的時候,接到那家私立中學的電話,布丁丁發燒了。
她立即趕到學校,把女兒帶出來,去了醫院。
第三天,女兒才退燒。
她說:“媽媽,你走吧,我沒事了。”
然後,她擁抱了媽媽,一個人坐公車回了學校……
布布本來該遲到兩天的,在路上,她日夜兼程,追回了一天。
……
布布旁邊那個女孩看起來有30歲了,皮膚有點缺乏血色,很白,素麵朝天,穿一件紅襯衫,藍坎肩,頭髮很黑很長。
毫無疑問,她就是還在讀博的衣舞了。
我說:“你是衣舞。”
她看了我一下,把眼神落下去:“呃,我是衣舞。”
也許是讀書讀多了,她顯得有些木訥。我甚至從她的眼神里,感覺她多少有點神經不對頭。
我說:“你也說說。”
她說:“我是坐火車來的,錢夾被人偷了……”
書生就是書生。
一個男的馬上插嘴:“你也被偷了?來的時候,我的背包也丟了,幸好我的錢不在裡面!”
我馬上問:“你是……”
他把臉轉向我,說:“周老大,我是張回。”
我說:“你不是獄警嗎?”
他說:“警察難道就不會被偷嗎?我有個朋友在反扒隊,他們還經常擠不上公交車呢!”
這句話把我逗笑了,很多人都笑了。
張回又補充說:“主要是我沒穿警服。”
我說:“你丟了什麼?”
他說:“身份證,警官證,還有……我女朋友的照片。”
我把目光轉向了衣舞:“你繼續說吧。”
衣舞在西安中轉。
當時她太困了,打了個盹兒,突然感覺臉上一涼,她一下就睜開了眼睛,看到一個20多歲的男青年,奇瘦,他手裡抱著一瓶礦泉水,正在斜眼看她。見她睜開了眼睛,就把目光移開了,舉起礦泉水喝了一口。
衣舞不知道哪裡崩來的水珠,又迷迷瞪瞪睡過去了。
她一直在象牙塔里,太缺乏社會經驗了,坐在她旁邊的那個男青年肯定是個小偷啊,他用手指朝她面部彈水珠,其實是在試探她睡沒睡熟。
等衣舞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背包被拉開,錢夾不見了。
車票也在錢夾里。
她四下看看,人頭攢動,一下就哭出來。
很多人圍觀。
她哭著去車站派出所報了案。
她的口袋裡裝著一點錢,很少,只夠短期的食宿。
警方答應第二天把她送上火車,讓她返回貴州,如果案情有了進展,他們再跟她聯繫。
她離開派出所之後,找了家小旅館住下來。她沒給我打電話,她希望警察能幫她找回錢夾。
第二天,她再次來到火車站,走進候車大廳的時候,感覺背包被人重重地碰了一下,她猛地回頭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就把背包轉到了胸前。
派出所換了警察。正當值班警察翻看昨天筆錄的時候,她打開背包拿水,竟然摸到了丟失的錢夾!打開看看,車票在,錢也在,一分不少!
她愣了一會兒,趕緊對警察說:“不麻煩你們了,謝謝!”然後就快步離開了派出所。
前一天,她翻遍了背包,錢夾肯定不在了,現在,它為什麼又回來了呢?
她馬上想到,她走進候車大廳的時候,曾經被人撞了一下,她相信,正是那時候有人把錢夾塞進了她的背包。
小偷為什麼偷了她的錢夾又還給了她?
她顧不上多想,趕緊改簽車票,繼續奔赴庫爾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