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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沒找到辦假證的,他不甘心。
他跟著孟小帥他們混在一起,在藍天賓館住下來,離開吳城之後,大家分道揚鑣,他就麻煩了。
辦假證的,應該在偏僻之處。
章回走進了一條胡同,路上鋪著碎石塊,特別乾淨。他走了半天,只看到一個老人,他是個少數民族,戴著褐色無沿小帽,白袍子,布鞋。這個老人留著花白的長鬍子,身體很硬朗,他和章回擦肩而過的時候,還對章回友好地笑了一下。
章回走出胡同,穿過大街,又走進了一條胡同。
幾個小孩在玩兒,自從在羅布泊深處遇到淖爾,章回對小孩有些戒備。那些小孩根本不理他,你推我搡,玩得正歡。
當章回走進第三條胡同的時候,看到兩個年輕男孩,大約20歲出頭,他們靠在牆上,聊著什麼。
章回走過去,說:“帥哥們,我想打聽個事兒。”
其中一個男孩說:“什麼事?”
章回四下看了看,才說:“吳城哪裡有辦證的?”
男孩說:“辦什麼證?”
章回說:“身份證。”
男孩說:“公安局啊。”
章回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哪裡有……辦假證的。”
男孩說:“假證什麼意思?”
章回說:“就是假身份證。”
兩個男孩互相看了一眼,一個突然哈哈大笑,另一個也跟著笑。
章回說:“怎麼了?”
一直和章回對話的那個男孩說:“你在吳城找找,有假東西嗎?”
章回不敢久留,說了聲:“謝謝……”
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那個男孩最後一句話刺激了他——吳城沒有假東西?
扯!
沒有假奶粉?沒有假雞蛋?沒有假藥?沒有假辱?沒有假感情?……那麼,有沒有假髮套呢?
章回決定不找辦假證的了,他想去買個假髮套。他不知道他的通緝令有沒有發到吳城,如果走在大街上被警察逮住,那才叫倒霉。
結果,他找了幾家商場,人家都告訴他:沒有。
奇了怪了。
他離開最後一家商場的時候,有點惡作劇地問售貨員:“吳城有賣假牙的嗎?”
售貨員笑了,笑著搖腦袋。
想不到,這個小城和內地的差別那麼大。
我和季風聊完之後,上街了。
我去尋找這個城市的疑點。
它什麼樣的牆沒有一點污跡?孩子畫的牆。什麼花很鮮艷,卻沒有任何味道?孩子畫的花。什麼天很藍很藍,卻沒有一絲雲彩?孩子畫的天……
我寫過一個故事《冥婚》——夜裡,一男一女住進了賓館。那座小樓是灰白色的,樓頂高高舉著兩個霓虹字——賓館。
結果夜裡,他們聽到一個奇怪的女聲,顫巍巍地說道:“你們住錯地方了……這裡不是賓館……唉,外面的霓虹燈殘缺不全的,確實容易看錯。你們不覺得那個賓字太瘦了嗎?其實啊,那只是半拉字。你們不覺得賓字和館字離得太遠了嗎?其實啊,那中間還夾著一個字……”
我走出賓館之後,特意抬頭看了看——藍天賓館。
沒問題。
《冥婚》里還寫道——
那對男女第一次來到異鄉,四處轉了轉,該見到的好像都見到了:銀行,郵電所,幼兒園,賓館,飯莊,茶座,桌球廳,髮廊,漁具店,工藝店……他們看什麼都新鮮,因此沒有注意到一個天大的漏洞——他們並沒有看到派出所……
我去過吳城公安局,不用擔心陷入《冥婚》的那個騙局中。
故事中那對男女還發現了一個重大問題——他們看到了一家工商銀行,工商銀行的標誌是一個圓圈套著空心的“工”,而那家銀行的牌匾上是一個圓圈套著空心的“中”,那是中國銀行的標誌。
也就是說,銀行是仿製的!
我坐上了一輛計程車,一路轉悠一路觀察。
一家幼兒園。牌子沒有錯別字,傳出一陣陣小孩的嬉鬧聲。
一家飯館,門迎女孩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等待顧客光臨。
一家蛋糕店,櫥窗里擺著各式誘人食物。
一家醫院,門診樓上頂著紅十字,有人進進出出。
一個十字路口,交警用標準的手勢在指揮車輛。
沒有任何異常。
我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把我送回剛才那個賓館吧。”
司機說:“好的。”
然後掉頭。
我乘車回到賓館,大概需要12分鐘。
另一個周德東四處尋找我,找了整整一上午,他也返回賓館了。他步行,回到賓館也大概需要12分鐘。
就是說,12分鐘之後,我們將在藍天賓館門口相遇。
第六章他被他抓到了
帕萬活著的時候,有天外人附在了他身上。
我很清楚,絕不是帕萬瘋癲了,胡言亂語,他引導我在沙漠上找到了那個地球上不存在的物質,那是不可置疑的物證。
我為什麼不叫他們外星人呢?
一提到外星人,就會讓人想到是科幻,而我確實遇到了他們,這不是什麼他媽科幻,而是現實!
而且,說起外星人,肯定居住在宇宙深處的某個星球上,我覺得不一定,他們是來自天外的生命,至於他們住在哪兒,誰都不要妄加定論,也許是宇宙之外。
誰說宇宙沒有邊際的?胡扯!
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我想說的是,如果天外人在某個地方,俯瞰著吳城,那麼,他們會知道,我乘坐計程車回藍天賓館,一定會在門口遇到另一個周德東。
沒有人告訴我。
如果,途中出現交通堵塞,那麼,我就會跟另一個周德東擦肩而過,不被他看到。可是,道路無比通暢。
如果,途中計程車和別的車輛發生刮蹭,那麼它就走不了了,可是司機的車技嫻熟,大家都很遵守交通法規,沒出現任何交通事故。
如果,我半路突然尿急,下車去一趟公共廁所,也會耽誤時間,可是我根本不想上廁所……
就這樣,我順利地朝藍天賓館奔馳而去。
命中注定,我要跟那個要殺死我的人撞到一起。
另一個周德東正在按照命運的安排,快步返回藍天賓館。
他也許根本沒想到,會在藍天賓館遇見我。
當他接近藍天賓館的時候,看到了我乘坐的那輛計程車,從對面開過來,停在了路旁,接著,他看見我從計程車上鑽出來。
他全身的肌肉頓時繃緊了,把手伸進口袋,抓緊了一把殺豬刀。
賓館門口,是個廣場,有花壇和噴泉之類。計程車開走之後,我正準備朝賓館大門走過去,一下看到了他,我愣住了。
他在我對面,正順著人行道走過來。他朝我揮了揮手,大喊了一聲:“哎,你等一下!”
我撒腿就朝賓館跑。
賓館門口有個保安,很職業地來回走動著,巡視著。我以為另一個我會迴避,因為我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包括衣服,保安如果同時看到我倆,那肯定是個麻煩。
沒想到,他不管不顧,緊緊盯著我,跑著追過來。
我一邊跑一邊看他。
他前面有個井蓋“哐當”響了一聲,接著,突然伸出一雙手,準確地抓住了他的一個腳腕,他“啪嚓”一聲撲倒了。
我一下停住了。
那雙手要把他拽進下水道,他回過身,兩隻手撐著地面,另一隻腳拼命蹬踹。不過,那雙手太有力了,就像拽著一個毛絨玩具,很快就把他拽了下去,他不是毛絨玩具,他有四肢,有骨頭,磕在井蓋四周,“哐哐”響。
他被拽進去之後,井蓋就被移回原位了,平平靜靜,就像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
我緊張地四下看了看,那個保安並沒有看到這一幕,街上的車輛很少,更是沒有人察覺。另一個我就這樣不見了。
毫無疑問,那雙手是令狐山的。
他把另一個我當成了我。
我快步回到酒店,敲響了季風的門。
我不想讓她緊張,一邊敲門一邊說:“我!”
季風把門打開了。
我閃身進去,對她說:“我看見另一個我了……”
季風說:“啊?”
我說:“就在剛才!”
季風說:“怎麼又冒出一個你來了?”
我說:“我不知道總共有多少。記得我們的暗號嗎?重複一下!”
季風說:“——令狐山。”
我說:“很好。”
季風說:“他現在在哪兒?”
我說:“我估計他也住在這個賓館,他看到了,朝我跑過來,結果從下水道里伸出一雙手,把他拽進去了。”
季風說:“令狐山?”
我說:“肯定是他。昨天,他要和你見面,你沒去,他聽見我和你睡在一個房間裡,他要進來,我把他擋在了門外。今天,我又帶著你離開了前進橋賓館,他再也找不到你了,肯定認為我們是過河拆橋,到了吳城之後就想把他甩掉了。毫無疑問,他現在對我懷恨在心,一定要殺死我。”
季風說:“不至於吧?雖然他現在像個老鼠似的,但是我和他相處了這麼多天,他不像那麼陰毒的人……”
我說:“你不要用你的心去揣摩一顆藏在地下的心。”
季風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在這家賓館的門口把那個你拽進下水道的?”
我說:“沒錯兒!他已經找到我們了。”
季風呆呆地說:“我們離開前進橋賓館才一上午啊。”
我說:“我們一直不了解令狐山的體能,今天我親眼看到了,他把那個我拽進下水道的時候,真是沒費吹灰之力。假如他跟著我,要殺死我,一點都不算什麼難事兒。”
季風沉默地在沙發上坐下來。
過了會兒,她說:“他會殺掉那個你嗎?”
我說:“極有可能。我估計,那個我被拽進下水道之後就處於昏迷狀態了,肯定傷得不輕。”
季風說:“令狐山辨別不出真假,他殺了那個你之後,會以為已經把你殺掉了,目前你應該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