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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就上了車,再次掉頭,朝前開了。
在路上,章回一直看著窗外,沉默著。
白欣欣問:“這輛車到底是從哪兒開來的?他們的營地?”
章回不說話。
過了會兒,白欣欣開始自答了:“我們順著車轍肯定能找到他們的營地,那就得救了。”
章回還是不說話。
白欣欣又問:“他們為什麼扔了這輛車呢?”
章回還是不說話。
過了會兒,白欣欣又開始自答了:“也許他們還有車,為了省油吧。”
章回還是不說話。
白欣欣又問:“可是他們為什麼不把這輛車裡的油帶走呢?”
章回還是不說話。
過了會兒,白欣欣又開始自答了:“也許,他們有足夠的汽油。”
章回還是不說話。
白欣欣又問:“如果他們坐上了別的車,為什麼不見那些車的車轍呢?”
章回還是不說話。
這次,白欣欣自己找不到答案了。
實際上,他們撿到的正是勺子和米豆的車。勺子和米豆去了哪兒,他們經歷了什麼,沒人知道。
他們是從我們的營地出發的,章回和白欣欣順著車轍,走了三個多鐘頭,終於看到那個湖,那個帳篷。
白欣欣激動了:“我們的營地!我看見人了!他們還在!”
章回依然一言不發。
這是第二天上午的事兒。
章回和白欣欣回來了,郭美神奇地失蹤了。
在此之前,總共發生了三件大事。
前一天晚上,我站崗的時候,一個人偷偷來到湖邊,想試驗一下那句咒語能不能讓這個湖殺人。
當時萬籟俱寂,只有風。
我對著湖水,壓低聲音說了句:“現在開始自由活動!”
湖水沒反應。
我把聲音提高了一些:“現在開始自由活動!”
湖水似乎波動起來,緊接著一陣夜風颳過,那些蘆葦搖晃起來。我不確定是咒語在起作用,還是風在起作用。
我仰起腦袋,對著夜空大喊了一聲:“現在開始自由活動!——”
風停了,水面變得一片平靜,那些蘆葦也不再搖動。
我漸漸泄氣了。
看來,現實永遠是現實,沒有奇蹟,神燈只存在於《一千零一夜》里。
不過我並不甘心,蹲下來又喊了一聲:“現在開始自由活動!”
話音剛落,湖邊的水突然蕩漾起來,就像一鍋水沸騰之前,四周開始“吱吱啦啦”翻騰,通常叫“響邊兒”了。
我趕緊四下看了看,那些植物靜靜豎立,沒什麼異常。我又看了看腳下,沒有節骨糙爬過來。
我把目光再次投向眼前的湖,發現湖心的水涌動起來,似乎很多活物在快速游來游去。我死死盯著那些活物,想辨別出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突然,一顆腦袋從水裡冒出來,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個嬰孩!他把腦袋沉入水中,像條泥鰍一樣很快就游到了我跟前,水淋淋地從湖裡爬出來。他依然光著身子,一截小尾巴晃來晃去。
我一步步後退,退到了沙地上。
嬰孩爬上岸之後,四下看了看,似乎在確定剛才是誰在說話,最後他盯住了我。那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掛在鼻樑兩旁,離得實在太近了,就像日本卡通畫。
我也盯著他。
他的頭髮偏棕色,很稀疏,一縷縷貼在頭皮上。也許是在水裡泡得太久了,他的皮膚非常白。很奇怪,他的頭髮為什麼總是這麼長呢?
我不知道他和咒語之間有什麼深邃的關係。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看了我一會兒,突然露出了滿臉成人的笑,竟然朝我豎起了一根大拇指!然後,他一轉身就鑽進水裡,不見了。
水花很快平息,湖水又恢復了平靜。
我走到湖邊,朝里看去,綠綠的,深不可測,什麼都看不見,只看到了我自己晃動的倒影。
他朝我豎起了大拇指!
這是人類的動作!
他在誇讚我?
誇讚我什麼?
我怎麼都想不明白了。回想他的那種笑,我忽然有些不寒而慄。
有人朝我走過來,我猛地回頭看去,是白沙。
他走到我旁邊,盯著我,問:“大咖,你在喊什麼?”
我說:“我吊吊嗓子。”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笑了:“難道你喜歡唱京劇?我還以為類人來了。”
我說:“也許,他們就在沙子下藏著。”
白沙說:“下次你不要再喊了,你應該知道‘狼來了’那個故事。假如類人真來了,我們會以為你在吊嗓子。”
我說:“現在幾點了?”
白沙說:“不到12點。”
我說:“你回去睡吧,待會兒我再叫你。”
白沙說:“睡不著了,你去睡吧。”
我說:“你要小心。他們不一定只從地上來。”
白沙說:“沒事兒,就算他們從地下鑽過來,也只不過是一群老鼠而已。”
我說:“你不要留在湖邊,你得回到帳篷附近去。”
白沙說:“我知道,是你把我引到這裡來的。”
我說:“那我走了。”
白沙說:“大咖,等等。”
我停下來,說:“還有事嗎?”
白沙說:“把你的電擊器給我。”
我沒有再猶豫,從口袋裡掏出了電擊器,遞給了他。
他接過去顛了顛,突然說:“你試過嗎?”
我說:“我試過,有電。”
白沙搖了搖頭,怪怪地說:“我是說,它在你身上試過嗎?”
我說:“沒事兒我試它幹什麼!”
白沙說:“我就想知道,它有多大威力。”
我說:“把人擊倒沒任何問題。”
白沙說:“那就沒問題了。”
我走回帳篷的時候,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白沙不可靠。
我20歲的時候,從內蒙古的部隊探家,走到大慶的時候,錢花沒了。我的挎包裡帶了一把蒙古刀,那是帶給朋友的。半夜的時候,我在大慶火車站廣場上徘徊,一籌莫展。
當時,我再坐一趟長途客車,走六七個小時就到家了,車票大概十幾塊錢。
想當年,秦瓊窮途末路賣黃驃馬,我想來想去,只能賣掉那把蒙古刀了。當時一把蒙古刀能賣20塊,我買了車票,還能吃飽肚子。
我看見廣場花壇附近有兩個男子,長發,滿臉疙瘩,很像地痞。旅客們對他們敬而遠之。我卻徑直走了過去,跟他們搭話,說了我的意圖。
其中一個男子接過我的蒙古刀看了看,然後說:“沒問題。不過我們沒帶錢,你和我們回家去取吧,就在附近。”
我傻乎乎就跟他們走了。
我記得剛剛下過雨,我們走進一條黑糊糊的窄巷,地上有積水,我們踩著墊起的磚頭朝前走。走著走著,那兩個人停下了,其中拿著蒙古刀的那個男子對我說:“哎,你這把刀開過刃嗎?”
我很認真地回答:“新的,沒有。”
那個男子舉起刀來晃了晃,說:“那我們在你身上開開刃吧。”
我愣了一下,馬上說:“兩位大哥,你們拿走吧,不要錢了。”
我記得清清楚楚,我離開那條窄巷的時候,另一個男子在背後對我喊道:“兄弟,下次來大慶到家裡串門啊!”
——那我們在你身上開開刃吧——20年過去了,這句話一直讓我心有餘悸。
剛才,白沙拿過去了電擊器,在黑暗中對我說:“它在你身上試過嗎?”
這兩句話太像了。
我回到帳篷之後,漿汁兒已經“呼呼”地睡著了。她依然側著身,睡袋包在腦袋上。
我躺下來,怎麼都睡不著。
我覺得我必須睜著眼睛,在帳篷里繼續站崗,防備外面那個“站崗”的人。
想是這麼想,黎明時分,我終於挺不住,迷迷瞪瞪睡過去了。
不過,我的大腦里留了一個警惕的弦,天剛蒙蒙亮,我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我輕輕爬起來,看了看漿汁兒,她還在睡著。閉上眼睛,世界就是黑的。只有在夢中,她才會忘記自己是個盲人,甚至能看見陽光,糙地和湖水。因此,她睡得十分香甜。
我走出去,走近旁邊的帳篷,從紗窗朝里看去,季風和孟小帥也睡著。嬌小的季風仰面朝天,端端正正,而高挑的孟小帥卻縮在季風旁邊,腦袋差點鑽進季風的懷裡。
我又走到最邊緣的那頂帳篷前,朝里看了看,吳珉四仰八叉地躺在睡袋上,一隻手伸進了褲襠里,姿勢極為不雅。
白沙很敬業,他在站崗。
他在哪裡站崗?
我四下看了看,光禿禿的沙漠上並不見他的身影。我快步走向了湖邊,找了一圈,還是沒有見到他。我懷疑他在糙叢中解手,喊了一聲:“白沙!——”
沒人回應。
我接著喊道:“白沙!——人呢!——”
還是沒人回應。
我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沿著湖邊的糙叢,找了一圈,都不見白沙的蹤影。不過我在沙地上發現了他的腳印,我順著腳印追出了半公里,終於停下來——這傢伙去古墓了。
第二十章別怕,那是太陽
白沙拿著我的電擊器去古墓了。
他去幹什麼?
兩種可能,第一,他去殺類人了。微微死了之後,這傢伙什麼都不在乎了。第二,他叛變了,去投靠類人了。
想到這兒,我的心一下提起來。
現在,我們總共才三個男人,如果白沙加入了類人的陣營,只剩下了我和吳珉。而類人多了個兇殘的幫手,他還帶走了我們唯一的武器——電擊器!
另外,最可怕的是,他帶走了那句咒語。
如果這句咒語真的有效,那麼類人也可以利用它;如果這句咒語無效,那麼我們也失去了狐假虎威的可能性……不管怎麼說,它都屬於高度軍事機密!
思來想去,還是我的錯。當初,我就不該叫住他和那個宮本忍。
我發了半天呆,終於慢慢朝回走了。
昨天晚上,漿汁兒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再為她“治療”了,她知道我很可能送命。我沒有聽她的,走到湖邊,又采了一捧野jú花,然後回到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