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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說話。
小杜扒開這個人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瞳孔並沒有擴散,那隻眼珠子非常亮,懸在眼白中,直直地盯著他。
小杜合上了眼皮,說:“給他輸液吧。”
接著,他去車上兌了藥,拿來簡易的支架,開始為這個人輸液。
這個人的靜脈很明顯,高高地凸起著,好像快爆裂了。刺入針頭之後,小杜看了看輸液管,滴斗里的藥靜靜懸掛,並不滴落。
艾尼江也發現了,他說:“是不是沒扎到靜脈里?”
小杜嘀咕道:“不會啊……”
他把針頭上的膠布揭開,仔細看了看,突然有一隻手伸過來,把針頭拔掉了。
小A喊道:“他醒了!”
這個人掙扎著坐起來,看了看帳篷里的每個人,虛弱地說:“你們是什麼人?”
大家把目光都轉向了他。
艾尼江說:“我們在給你輸液!”
這個人說:“不需要,我沒事了。”
艾尼江湊近他,問:“師傅,是幹什麼的?”
這個人揉了揉針眼兒,說:“我叫老丁,我是礦業協會的……”
艾尼江問:“你來羅布泊多少天了?其他人呢?”
老丁說:“我來找隊友。兩個月以前,我們進入羅布泊找鉀礦,結果走散了……”
艾尼江問:“你們總共幾個人?”
老丁說:“7個。”
艾尼江問:“你們走散之前,有傷亡嗎?”
老丁的表情有些難過:“有一個隊友脫水死了……”
艾尼江問:“那個人叫什麼?”
老丁說:“他叫鄭太原。”
搜尋4隊來尋找兩個失蹤的旅行團隊,結果遇到了一個落單的科考隊員。
小A說:“你手裡拿的這些紙條是什麼意思?”
老丁四下看了看,最後在睡袋上看到了那些紙條,他立即撿起來,小心地裝進了口袋。
大家都在看著他,等他解釋。
他有些悲戚地說:“我們走散之前,曾經在帳篷里一起玩遊戲,這是他們寫的……我要把它們帶出去,交給他們的家人,這是他們最後留下的字跡了。”
停了停,老丁又問艾尼江:“你們是來旅行的?”
艾尼江說:“我們是來救援的。”
老丁說:“找我們嗎?”
艾尼江猶豫了一下說:“我們希望救出每一個被困的人。”
吃了東西,老丁恢復了許多。
這天晚上,艾尼江、小杜和老丁睡在了一個帳篷里。其他人都回到各自的帳篷了。
臨睡前,老丁問艾尼江:“天這麼黑,你們開著攝像機在錄什麼?”
艾尼江對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然後說:“你好好睡一覺吧。”
老丁就鑽進睡袋裡,不再說什麼了。
監視器上始終呈現著模糊的沙漠和沒完沒了的風。
夜裡,不知道幾點鐘了,小杜爬了起來,艾尼江兩眼通紅地看了看他,小杜輕聲說:“我去廁所。”
艾尼江也小聲說:“多穿點兒。”
小杜走出帳篷,用手電筒朝攝像機對準的方向照了照,快步朝廁所走過去。廁所搭建在100米之外。
有人跟上來。
小杜回頭看了看,是那個老丁。
老丁追上他,說:“搭個伴兒。”
小杜是個敏感的人,他不喜歡解大手的時候旁邊有人,也算是一種潔癖了。不過,他不好說什麼。
他把腳步慢下來,希望老丁先去解決。
老丁並沒有先走,竟然跟他聊起來:“你是醫生?”
小杜說:“是。”
老丁說:“當時我們如果帶著醫生,也許鄭太原不會死……唉。”
小杜說:“醫生也不是萬能的。”
老丁說:“你說,如果一個人沒有脈了,那算是怎麼回事兒?”
小杜說:“有一種病叫無脈症。”
老丁說:“怎麼引起的呢?”
小杜說:“可能是手掌動脈供血不足吧。”
老丁說:“我還有個問題,為什麼有人輸液輸不進去呢?”
小杜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老丁說:“其實,你給我號脈和輸液的時候,我已經有一點意識了。”
小杜說:“任何人輸液都不會輸不進去,我可能沒扎到靜脈里。”
老丁說:“你是醫生,怎麼可能找不到靜脈呢!”
小杜說:“那都是護士乾的活兒。”
老丁突然笑了,他說:“醫生,其實我問的是個腦筋急轉彎。”
小杜說:“你什麼意思?”
老丁說:“很簡單啊,一個人死了,還會有脈嗎?血不流了,輸液還能輸進去嗎?”
小杜停下來,看了看對方,半天才說:“老丁,你不像愛開玩笑的人啊。”
老丁說:“其實我很喜歡開玩笑。快走吧。”
兩個人就繼續朝前走了。
不過,小杜對這個老丁卻有點警惕起來。
走著走著,老丁又說:“醫生,你知道嗎?”他朝遠處指了指:“那個方向,大約3里遠吧,有個沙包,上面擺著幾塊石頭,那下面埋著一個人。”
老丁死的時候,正是被埋在了離湖1.5公里的地方,墳上還擺了幾塊石頭。
小杜說:“你怎麼知道?”
老丁說:“遇到你們之前,我一直在這片沙漠上轉悠。”
小杜說:“你怎麼知道下面埋著人?你把它扒開了?”
老丁說:“風把沙子颳走了,下面那個人自己露出來了。”
小杜說:“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丁說:“男的,個子很高,看樣子至少1.90。”
小杜目測了一下老丁的身高,心裡又不舒服了。
他不想再說什麼,快步朝前走。
沙漠無邊,黑暗無邊。
老丁緊緊跟在他身後,繼續說:“我還知道,你們要找的那些人現在在哪兒。”
小杜再次停下來,回頭看他。
老丁說:“他們只剩下三個人了,一個叫周德東,一個叫季風,一個叫漿汁兒。他們以為他們能走出去,其實,最後他們會飛出去。”
小杜說:“飛?”
老丁說:“是啊,他們很快就會飛了。”
第三十七章迷魂地,喪膽坡以及吳城的秘密
我夢遊的時候,看到了營救人員的帳篷。然後,我在沙子上畫出了那個帳篷的位置。
此時此刻,我的內心又恐懼又激動。
恐懼是因為我又一次夢遊了,而且我在夢遊中看到了他們,我不明白這是什麼邏輯,也許1000年之後的物理才能解釋得了。
激動是因為那些營救人員依然在此,並沒有離開。我頓時感覺不孤獨了。
我快步走回了帳篷。
我要先睡下,等天亮之後,我會告訴大家這個消息。接下來,我們用手機尋找他們影像的時候,就有了準確範圍。
當我走近帳篷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我看見了一個黑影,他無聲地一閃,立即藏在了季風那個帳篷的黑影里。
我輕輕走進帳篷,摸到了手電筒,然後突然朝季風那個帳篷照過去。
沒人。
我又朝白沙的帳篷照了照,太遠了,看不清楚。
我慢慢朝季風那個帳篷走過去。帳篷有紗窗,為了不驚擾季風和令狐山休息,我的手電筒一直垂直照著地面。我圍著帳篷找,轉了一圈,還是沒看到人。
白沙在跟我捉貓貓。
儘管他可以做到無聲無息,可惜他不會飛。
我看到了腳印,也圍著帳篷在轉圈,雖然比我的腳印淺,但十分清晰。
我停了停,突然朝相反方向走去,依然看不到人,不過,地上那行淺淺的腳印也掉轉了方向。
我擔憂起來,他是不是把令狐山殺掉了?
季風會睡得那麼死嗎?
他會不會把季風也殺掉了?
我再次停下來,對著帳篷另一面低聲說道:“白沙,你出來。”
沒人回話。
令狐山在帳篷里說話了:“誰!”
我說:“令狐山,是我。”
幾秒鐘之後,令狐山也打開了手電筒,走了出來,朝我照了照。
季風也醒了,她說:“怎麼了?”
我說:“沒事兒,我巡視一下。”
季風說:“天都快亮了,你也睡吧。”
我說:“既然你們都醒了,我睡你們帳篷里吧,免得把那兩個人弄醒。”
季風說:“你來吧。”
我就走進了季風他們的帳篷。我注意到,帳篷里舖著三個睡袋,季風和令狐山分別睡在兩旁的睡袋裡,中間那個空著。
我扣上門帘,然後鑽進中間那個睡袋,躺下來,關閉了手電筒。
季風小聲問:“周老大,你是不是看見什麼了?”
我說:“沒有,只是睡不著,四處看看。”
季風繼續小聲說:“我把那袋金子藏起來了。”
我說:“好了,隔牆有耳。”
季風就不再說什麼了。
我知道,白沙應該還在帳篷外。
我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一直不敢睡。
外面,除了風聲,沒有任何聲音。
天亮之後,我第一個爬起來的。
我走出帳篷,查看帳篷四周,發現那雙淺淺的腳印離開了,不過並沒有走向白沙的帳篷,而是朝荒漠上走去了。
他在跟我繞圈圈。
接著,我去看了看我和漿汁兒在沙子上寫下的字,沙子上平平展展,那些字又不見了!只剩下那個小紅旗,蔫頭耷腦地垂著。
觀察四周,依然沒有多餘的腳印。
我再次朝天上看了看,一無所有。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很想笑。
我沒敢笑,我怕我突然瘋了。
我去了車上,拿來一把工兵鏟,然後回到小紅旗旁邊,又在沙子上寫字了。
這次我寫的是——你是誰?
三個女性弄早餐的時候,我把車發動著,繼續給手機充電。
我走到安春紅旁邊,對她說:“你的手機也需要充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