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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車上有車篷,我分別從後面爬上去,除了我們帶的東西,並不見帕萬的影子。
我朝另外4輛車看了看,都貼著車膜,看不清裡面。
我打算先把房車開走。
當我登上房車之後,一下驚呆了——蔣夢溪躺在地上,帕萬蹲在她旁邊,正在脫她的衣服。蔣夢溪頭髮上都是血,已經凝固。她的上衣被掀起來,褲子被扒下來,露出白花花的身體,並不豐滿。
帕萬聽見了動靜,猛地回過頭來,看著我,眼睛閃著賊亮的光。
這個畜生要jian屍!
我說:“帕萬,你離開她。”
他沒有動,清清楚楚地說:“一起來吧。”
我順手從旁邊撿起一隻很大的扳手,緊緊握在手裡,說:“你滾下來!”
他愣愣地看著我,又說:“反正她死了,不會反抗的。”
我的肺都要氣炸了,幾步跨到他跟前,猛地揚起了扳手,他一縮脖子,緊緊閉上了眼睛。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看到的情景是真實的嗎?
在這個恐怖的地方,帕萬不會中邪,但是我會中邪!也許,此時帕萬正在卡車上端端正正地坐著,而我卻要砸死他……
我放下了扳手,不知該怎麼辦了。
我想跑開,回到大家身邊,讓令狐山過來,把帕萬帶過去。
但是,萬一眼前這一幕是真實的,那麼,蔣夢溪就會被褻瀆……
我使勁閉上了眼睛,試圖從幻覺中清醒過來。
睜開眼,帕萬依然蹲在蔣夢溪旁邊,雙眼滿含期待地看著我。
我一步步後退,終於下了房車,撒腿朝大家跑過去。
我跑到他們跟前的時候,季風看著我手上的扳手,問:“你怎麼跑回來了?”
我不能說我看到了什麼,否則,說不定白欣欣會沒命地衝過去。就算我剛才出現了幻覺,白欣欣也可能出現幻覺。他和帕萬免不了一場生死廝殺。
我說:“令狐山,你去把帕萬帶過來。只有你了。”
令狐山不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只是說:“好的。”
半個多鐘頭之後,他才把帕萬帶過來。他牽著帕萬的手,就像牽個幼兒園的孩子。
他回來之後,我問他:“帕萬在哪兒?”
令狐山說:“他在房車上睡大覺呢。”
我說:“蔣夢溪呢?”
令狐山看了看白欣欣,說:“她還在房車裡躺著……”
我說:“沒問題?”
令狐山說:“有什麼問題?”
我沒有再說什麼,我看了看白欣欣,說:“你去把你的房車開過來吧。”
白欣欣看了看我,沒有動。
我說:“你不去嗎?”
他有些悲戚地說:“我不敢看她……”
我起身就走了。
我再次跑進營地,走到房車前,正要登上去,一下停住了,我蹲下身朝房車底盤下看去,又出現了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大熱的天,我卻感覺到了一股陰森的冷氣。
我站起來,登上了房車,蔣夢溪在地上躺著,身上穿著衣服,很不整齊,那應該是她和白欣欣打鬥的時候弄的。
我先後把7輛車都開到了大家跟前。
上午的時候,大家把蔣夢溪埋在了鹽殼之下。
白欣欣一直在流淚。他來到羅布泊,就是為了躲避這個偏執的女孩,甚至對我們編謊,說她被腳踏船攪死了,現在,蔣夢溪死了,想不到他如此傷心。
可能,他把迷路之後所有的恐懼、抱怨、悲苦,都借著蔣夢溪的死發泄出來。
大家搭起了兩頂帳篷,下午的時候,很多人在帳篷里睡著了。
我坐在越野車的陰影里,不停扇著風,等待黃昏來臨,那時候天稍微涼一點,我要去那片雅丹看看。
可是,今天很奇怪,時間似乎長了一倍,我覺得太陽應該落山了,看看手機,竟然才下午2點多鐘!
我等不及了,站起來,把我駕駛的那輛越野車發動著,鑽了進去。
季風走過來,問我:“周老大,你幹什麼去?”
我說:“我去找找那個‘棋盤’。”
季風說:“多帶些人去吧。”
我說:“不一定能找到,我只是去看看。”
季風說:“我跟你去。”
我說:“太熱了,你留在營地里。”
其實,我是不確定那個喪膽坡的具體範圍,我擔心我半路把季風殺掉。
她想了想,說:“那你帶上傘和水。”
我說:“知道了。”
季風突然拉住我,親了我一下。
這讓我很意外,我說:“又不是生死別離!”
然後,我把車開動了。從反光鏡看去,季風一直望著我,很快被越野車捲起的沙土淹沒了……
我忽然感覺這個場景十分熟悉!
我好像做過這個夢,很多很多次,我去找“棋盤”,季風要跟著我,我讓她留在營地,自己開車走了,她在反光鏡里一直望著我,她的身影很快就被沙土淹沒了……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實在想不通了。
接下來呢?
我努力回想,接下來我去了那片雅丹地貌,找了一下午,並沒有找到那個“棋盤”,就返回了營地……
然後呢?
然後,大家一起等天黑,天就是不黑,大家不停看手機,時間顯示正常……
再然後呢?
再然後,天終於黑了,我們一起開車奔著北斗七星走,走著走著,再次看到了那片龐大的軍隊營房,我們又繞回去了……
我感覺不對頭了!
我們進入羅布泊之後,陷入了迷魂地,空間好像有弧度,我們不停地繞圈子。而今天這個日子,時間似乎也有弧度,也許,我們離開那片營房之後,就進入了某種時間怪圈,我們來到喪膽坡附近,互相廝殺,令狐山救了我們,然後,我去尋找“棋盤”,未果,回到了營地,天黑之後,我們繼續出發,再次回到那片營房……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個過程我們重複了多少次呢?
如果某一天周而復始,清空記憶,一切從頭來,不管重複多少次,我們也渾然不覺!
我的心裡開始發冷了。
我應該在車上留下一個圓圈的標記,如果我們真的掉進了一個時間怪圈,那麼它可以提醒我!
我把車停下來,從工具箱裡拿出一把改錐,走到車的一側,劃了一個不太圓的圈。
接著,我圍著車身轉了轉,在不同的部位,竟然找到了幾十個圓形的劃痕!
第五十章第三個人(上)
真的是這樣。
我們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天:從營房出發,到喪膽坡;再從喪膽坡返回,繼續從營房出發……
我要改變這一切。
我掉頭開回了營地,季風已經回到了帳篷里。
我按了按喇叭,她走出來了。
我朝她招招手,她跑過來。
我說:“季風,你跟我來吧。”
她立刻打開車門,坐上來。
我把車開動之後,她問我:“你怎麼改主意了?”
我說:“我給你講個偷情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有一對男女,開車去野外。
這一天,是女人新婚第4天,算是新娘。新郎突然有急事出差了。而這一天,正是她和身邊這個男人第一次相識的日子,於是,她開車出來,跟舊相好幽會了。
男人和女人並不知道要去哪兒,也不知道前面是什麼地方,這種感覺特別好,就像是私奔。
走著走著,男人問:“這是什麼地方?”
女人說:“我也沒來過。”
男人說:“要是徹底迷路就好了,你就回不去了。”
女人指指車裡的GPS,說:“有它,我們連迷路的權利都沒有。”
男人說:“扔了它!”
男人只是在開玩笑,沒想到女人真的把GPS摘下來,隨手就從車窗扔出去了,“啪嗒”一聲。
男人說:“那是錢哪。”
他們朝前開出了一段路,女人把車速慢下來,對男人說:“你有沒有發現這個地段很熟悉?”
話音剛落,天上就響起了一聲驚雷。男人朝天上看了看,又朝前後左右看了看,說:“確實是哎!”
女人說:“我感覺我們在繞圈子,又回來了……”
男人說:“你別嚇我啊!我們一直沿路朝前走,怎麼可能轉回來呢!”
女人說:“可能我們之前來過?我總想,人這輩子說不定是永遠循環的,每次輪迴,內容都一模一樣,就像電影一遍遍播放——命運為什麼無法更改,這就是原因。只是我們不明真相,每次都覺得是新的。也許,我們的這輩子已經重複10000004遍了……”
天上又響起了一聲驚雷。
男人說:“你想嚇死我。”
女人笑起來:“如果真像我說的這樣,那麼我們已經是第10000004次偷情了。”
男人說:“不對,如果我們在重複,那麼第一輩子你不可能說剛才這些話。如果你只是這輩子感覺不對頭,說了這些話,那就不是無限重複了,內容已經改變了。”
很快,下起了瓢潑大雨。
兩個人在一個拐彎處衝下了路旁的壕溝里。
他們爬出來,想打電話叫救援,可是那個地方沒有信號。
他們躲在車裡,等到雨小了些,他們爬上了公路,朝前走,尋找城鎮。天快黑的時候,他們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座老樓。
女人朝前看看,說:“我感覺這一切太熟悉了……”
男人說:“可能你做過類似的夢吧。”
前面出現了一座吊橋,要經過它才能到達那座老樓。老樓的背後是一座小山。
兩個人踏上吊橋,吊橋“咯吱咯吱”響起來。它很老了,鐵鎖鏽跡斑斑,有的木板邊沿已經腐爛。
老樓共三層,沒有燈光,肯定沒人。
走進去,他們感覺很像一座被廢棄的別墅。所有門上的鎖都被拆下去了,一扇扇推開,大部分都空著,個別房間裡丟著一些東西,看樣子都是主人不要的,比如沙發,破損的鋼琴,洗臉盆,等等,落滿了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