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方仲辭緊皺眉頭:「什麼意思,刑偵的案子和禁毒支隊什麼關係?這男孩涉毒了?」
那人頓了頓,聲音粗啞似有哽咽:「那孩子,是十年犧牲的一位緝毒民警,留下的唯一血脈。」
方仲辭一怔,拿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攥緊,發出吱咯的聲響:「定位發我,我馬上來!」
現在的方仲辭什麼都顧不上,大力一揮手,示意葉棲跟上來。
剛一上車,方仲辭就將手裡的熱牛奶往葉棲懷裡一扔:「趕緊喝,出事了,別一會胃疼耽誤了工作。」
方仲辭單手狠磕在方向盤上,啟動了車子。
·
禁毒支隊的同事已經把現場全盤封鎖,對群眾進行了疏散。
警戒線內,一個年輕的緝毒警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按在婦人的肩膀,另一隻手搭在地上,手因為長時間的充血冷凍已經發紫,其間夾雜著爆出的血管,顯得有些猙獰。
似乎周圍人已經將節哀這樣悲傷的詞彙說了無數遍,他只是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句話都不說的安撫著婦人。
殷紅的血跡被一層層的冰碴覆蓋的蒼白,男孩的臉上被細雪蓋上了薄薄的一層,顯得他的臉愈發青白。
現場有七八個緝毒警,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孩子的屍體。
方仲辭拉開警戒線,手不自覺的微顫。他輕俯身半蹲在地上,看著孩子眉心的灼燃的空洞,他眼底的慍怒開始折衝到額頭。
隱忍間,他感覺葉棲將手掌輕覆在他肩側,寒涼中傳來的溫度逐漸喚起了他的知覺。就是借著這點知覺,方仲辭才勉強將自己沉重的身子從地上撈起。
江恪隨著其他刑警陸續趕到了現場,開始著手開始屍檢和現場勘測。
葉棲和一直半蹲在婦人身邊的緝毒警將她扶了起來,帶到了一旁。
沉默是陰籠在所有人頭頂的烏雲,他們都明白只要稍加言語,壓抑的情緒就會瞬間崩泄,顛雲覆雨。
一個緝毒警走來,忽然垂淚而下,對著婦人猛地跪在了地上:「嫂子,是我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他。」
婦人連忙撈扶,那人卻不肯起,她雙手攙扶著他:「我知道你們已經盡力,我都知道……」
兩人溫熱的淚從眼眶流滴到地下,不足一米,卻竟已然涼透。
跪在地上的人仍舊不肯起,止不住的搖頭:「有的時候我真的不明白,這就是英雄的下場嗎?」
英雄的……下場。
這五個字無疑戳痛了每個人的心,婦人止不住悲痛,再次跪在地上,兩人抱頭痛哭。
謝立真總算在薄雪揚揚的現場發現了蛛絲馬跡,他繞到方仲辭身後:「方副,痕跡勘驗得到了些結果。」
方仲辭側耳:「你說。」
「後半夜下了雪,掩蓋了很多痕跡。我現在只能簡單得到幾點:第一,從槍傷斜口的角度來看,案犯身高至少180以上。」
「第二,從血液噴灑的擴角觀察,案犯的身體寬度約在40到45之間,根據這兩點,大致整體推測為身高180+體重應在87kg左右。」謝立真隨即嘆了口氣,「但這個兩個數據或許不夠準確,一是鞋跟或許存在一定高度,二是衣著太寬鬆同樣會影響血液噴散擴角度。因為暫時還沒找到可用的腳印,所以只能推測到此種程度。」
「第三,近距離穿射,子彈留在了現場。」
方仲辭一驚,轉頭看向謝立真,接過了來自他手上的證物袋。
血浸的膛線將子彈刻的猩紅,方仲辭將眉頭擰成一結。子彈降落的一瞬間必然會有聲響,他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麼不順手帶走,要留下這樣一個可能會被溯源的子彈呢?
「方副?」顧銘羽又叫了一遍方仲辭,「接下來怎麼調查?」
方仲辭回過神:「你繼續看看附近可能存在的痕跡,差不多就把子彈帶回去檢驗。」
說完,他看見江恪起身,走過去問問情況。
此時江恪的臉上比平時更為嚴肅,語氣也更為冷冽:「死亡時間在昨晚22點到24點之間,全身只有頭部一個致命傷,沒有拉扯痕跡,一槍斃命。」
最一開始就安慰著婦人的緝毒警靜默退開,低聲對方仲辭說:「劉姐是緝毒民警馮饒光的遺孀,九年前在臥底中英勇犧牲。可緝毒警就算是犧牲也不能成全其姓名,為的就是保護他們的家屬。這是劉姐和他們唯一的孩子躲躲藏藏的第九個年頭,仍舊還是沒躲過。」
說話的人名叫陸詢,是禁毒支隊的一名年輕緝毒警。陸詢的再次手攥緊:「為了護著劉姐和馮哥唯一的血脈,幾乎所有緝毒警們都不敢與他們來往,只能暗中通過各種曲折庇佑援手。可明明相安無事了這麼多年,又怎麼會……」
方仲辭眼眶一緊:「你是說,他們一直在謹小慎微的生活?」
看著陸詢點頭,方仲辭卻搖了搖頭。那孩子額頭上的槍口明明是近距離的槍傷,近乎是頂著腦門才能打出的焦糊程度。一個從小被教育要對任何人任何事保持警惕心的孩子,怎麼會和一個陌生人挨得如此近?
「等一下——」葉棲的聲音忽然響起,方仲辭循聲望過去。
正將孩子的屍體抬進裹屍袋的法醫聽見葉棲的話,暫停了手上的動作。
帶上了手套,葉棲在男孩黑色摻雪的髮絲中,扯出了一根銀白色的,如同髮絲的細小。將證物墊在黑色的板子上,葉棲驟然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