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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著身子坐在他的腿上,臉偏過來枕在他的胸前,一雙手環過他的腰虛虛地抱住了,提醒道:“電視不看了,還是要守歲的。十二點之前記得要叫我起來守歲!”
賀九重騰出一隻手插進葉長生的頭髮里,細細密密地梳理著他柔軟的發,聲音淡淡地:“嗯。”
得到了承諾的葉長生像是放心了一點,在他的胸前輕輕地蹭了一下,好一會兒,嘟囔道:“能聽見你的心跳聲……”
賀九重垂下眸子望他:“吵麼?”
那邊閉著眼,唇角倒是微微向上彎起了一個細小的弧度來:“嗯。”
他聲音極輕極弱的,像已經是睡夢中的囈語:“我喜歡你心跳的聲音。”
賀九重穿梭在葉長生發間的手微微地頓了一頓,緊接著,瞧著那個依偎在自己懷裡,已經呼吸綿長的少年人,眼底的暖意摻著笑,一點一點地,漫得幾乎是要溢出來一般。
葉長生這個人,一次兩次的,也不知道他是存心的還是什麼了。
——他總知道自己說什麼會令他心情愉悅,並且顯然總不吝嗇於這一點。
手指順著他的發又滑落在他白皙的側臉上,輕輕地用指腹摩挲著,感受著那份讓人流連的細膩:不,或者是說,只是因為這些話是由葉長生說出口,他才會這麼高興的呢?
賀九重這麼想著,唇邊卻也止不住地陷落了一個淺淺的弧度來。
臨近十二點,外面的禮花和爆竹聲又逐漸大了起來。賀九重瞧著離十二點也只差不到十分鐘了,伸手在葉長生下巴上撓了撓,將他從睡夢中叫醒了。
葉長生伸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望著賀九重,眼神呆呆的,看起來大約就是還沒有完全睡醒。
賀九重倒是很少看見葉長生的這個樣子,低下頭去就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開口提醒道:“已經快到時間了,你不是說要守歲嗎?”
葉長生像是反應著賀九重在說什麼,大約過了十秒之後,那頭眨了眨眼,然後瞬間清醒了過來:“哦,對。要守歲的!”
說著,感覺從那人里懷裡坐起來,重新將視線放到了電視上去。
前面的節目都已經告一段落,幾個主持人正站成一排滿面笑意地說著對新春的美好祝願。倒數從“十”字開始,整齊的倒數聲透過電視傳過來,一聲聲的,不知怎麼的,竟然聽著叫人有些緊張。
“五、四、三、二、一!”
外面的鞭炮聲炸得震天響,以幾乎要將整座城市吵醒的架勢來的浩浩蕩蕩。漫天的禮花此起彼伏,一朵一朵地在漆黑的夜空上盛開,幾乎將黑夜渲染成了白日。
葉長生轉過身,雙手捧著賀九重的臉,笑眯眯地就開口:“新年好啊親愛的,新的一年我們也要繼續開開心心甜甜蜜蜜啊。”
賀九重低低笑著,隨即迎著那頭的視線微微地點了個頭。
從賀九重身上跳下來,電視裡繼續放著的節目這會兒對他算是徹底失去了吸引力。伸手將電視關掉,對著那頭招招手道:“回屋睡覺吧,明天是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鞭炮聲大概會從凌晨一直響到中午。趁著我現在睡意還沒散,能睡的時候還是先多睡會兒的好。”
說著帶著賀九重就一同又回了臥室去。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因為外面的鞭炮聲太過吵鬧還是屋裡的燈光太過於刺眼,本來濃重的睡意等葉長生真的躺下來了,卻又立即煙消雲散。
在床上翻了幾個身還是沒有找到睡意,葉長生無奈地側過身,看著正躺在自己身邊的賀九重,伸手戳了了他一下,對著那頭望過來的猩紅眸子,眨了下眼委屈地道:“我睡不著。”
賀九重眉心微挑,瞧了他一眼道:“你剛才不是才說,待會兒初一吵鬧得很,所以要爭分奪秒地先補眠麼?”
“對,我說過。”葉長生望著他,理直氣壯地道,“但是我就是睡不著。”
賀九重側過身,面對面地望著他,唇角略微地揚了一個弧度道:“那你想做什麼?讓我給你講睡前故事嗎?”
葉長生立即順杆子上:“好啊好啊。”
賀九重半垂著眸子盯著他,但是見那頭不躲不閃,一雙烏溜溜的眼角帶著點期待地直勾勾地對著他望,好一會兒,妥協似的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淡淡道:“你想聽什麼?”
葉長生歪歪頭:“講講那你個世界的事情吧。”
賀九重頓了一下,望著他道:“你真的要聽?”
葉長生笑著反問:“不能聽嗎?”
賀九重神色似乎有些微妙:“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說的……”
“那就揀好說的說。”葉長生打斷了賀九重的話,笑眯眯地道,“我想聽。”
賀九重定定地看了那頭的笑臉好一會兒,仰面躺著,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緩緩道:“你還記得我同你說過我初來這裡的時候那一身傷是怎麼來的麼?”
葉長生想了想道:“你渡劫的時候正道上的名門修士們偷襲?”
賀九重應了一聲,回憶著道:“他們當日給我定下的罪名,是弒父殺母,墮身魔族,令萬劍宗蒙羞。”
葉長生問道:“那事實上呢?”
賀九重低低地笑一聲:“事實上,他們說的也沒錯——我生身父母二人,的確是被我親手所殺。而同樣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能成功墮魔。”
葉長生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然後用手支棱起上半身朝他那邊看看:“怎麼回事?”
賀九重用眼尾壓著瞥他一眼朝自己望過來時依舊清澈透亮的眸子,好一會兒才又淡淡地開口:“我非生來就是九州人,而是九州賀家底下一個旁系分支的修士來俗世歷練時,同俗世里當時最具艷名的頭牌名妓月娘所生。”
“只是那九州的修士只是想來俗世尋歡作樂,時間到了自然也就走了,但俗世里的那個名妓卻不小心有了身孕。老鴇發現她的孕事便勒令她墮胎,但是她卻不願意。”
葉長生看看賀九重略帶著些諷意的表情,思索了一會兒猜測道:“她是想生下你後,讓賀家來人帶著你們去九州?”
賀九重抬眸瞧了一葉長生,沒作聲,算是默認了他的這個猜想。
“我倒是不想揣測她究竟是因為愛上了那個修士,還是看上了他‘九州仙人’的這個身份,反正左右她憑藉著自己那時正當紅的底氣,竟然真的是將肚子裡的孩子留了下來——但是從此,噩夢也就開始了。”
“因為懷孕生子,當時名動一方月娘的身材樣貌都已經大不如前,在她不接客的那大半年,周圍年紀輕模樣好的雛兒也開始漸漸嶄露頭角,她很快地就被所有的恩客所拋棄,只能被安排著去接那些她以前看都不屑於看一眼的客人。”
“所以從那個孩子出生起,她就開始心存怨恨,變著法子想著手段的虐待他。或是偷偷地拿銀針扎他的手指,或是餵他摻了辣椒的米糊,或是在最寒冷的時候將他脫得只剩單薄的短衣放在風口吹風——當她發現無論她怎麼折騰那個孩子都不會被輕易弄死之後,她開始越發變本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