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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十二點了, 餓壞了吧。”男人將保溫盒放在台子上, 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徐招娣從病床上扶著坐起來, “媽還在家裡給你煲鯽魚湯,正看著火候呢。她說怕餓著了他的大孫子, 所以特意讓我先給你送飯過來墊墊肚子。你看,全都是你愛吃的菜, 我媽特意給你做的。”
說著話的時候,那頭又利索地將保溫盒打了開來, 將裡頭的飯菜一一端出來放在了徐招娣面前的摺疊小桌子上, 笑著道:“等你吃完了飯後我媽做的那個鯽魚湯也就好了, 到時候我讓我媽給你送過來,你再去喝點。”
徐招娣心裡壓著事兒, 這會兒看著自家老公便顯得有些沉默。
“這幾個菜就夠了, 那個湯讓媽不用送來了,留著在家和爸他們自己喝吧。”她的聲音悶悶的,“你也知道,我不愛喝魚湯。特別是懷孕後, 每次媽做了鯽魚湯,光聞著那個味兒我就覺得身體堵得慌。”
“那怎麼行?”男人馬上就笑了,他坐到徐招娣的身邊道:“這是媽親自給你做的,花了那麼多心思,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兒呢?而且我媽說了,鯽魚湯催奶,喝了以後對以後咱們兒子的餵養是最好的,你現在多喝一點,以後奶水就足一點,這樣咱們兒子才能長得更加白白胖胖的。”
“兒子、兒子、兒子!你就知道兒子!”
那頭話音剛落,這邊一直沉默著的徐招娣卻突然激烈地開了口。常年一直壓抑在徐招娣心裡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突然爆發了出來,她一手握著拳砸著被字上,聲音有點激動,“吃飯、喝湯、睡覺……什麼都是為了兒子!你們看見我了嗎?”
徐招娣一直是內斂而溫順的,她陡然一爆發,讓她身邊的男人忍不住愣了好一會兒。
男人眉頭皺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發火,但是視線落到了她突起的肚子上,伸手在她肚子上輕輕地摸了摸,聲音里的火氣又強壓了下來:“媳婦兒,你怎麼了?都這麼大人了,好好地跟咱們還沒出生的兒子吃什麼醋?”
“吃醋?”徐招娣望著自己的丈夫,眉眼裡帶著一點晦澀,“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只是在吃醋嗎?”
男人眉心裡強壓下的不耐之色更重,他伸手端起碗,作勢要去餵床上的徐招娣:“媳婦兒,乖啊。我知道女人懷孕的時候心情不好,你這時候情緒不穩定是正常的,我不會怪你的。”
“不過不管怎麼樣,你這時候身體要緊,咱們兒子不能餓著啊。你先把飯吃了,好不好?”
明明是枕邊最熟悉的一張臉,這會兒看著徐招娣眼裡卻不知道為什麼顯得有些面目可憎,她伸手將男人推來,將面前摺疊小桌上的飯菜全部掀到了地上,大聲吼道:“我不吃!我說了我不想吃!”
飯菜灑了一地,正好一部分菜汁濺到了男人的衣角,男人終於忍不住了,緊咬著後槽牙,抬手就給了徐招娣一巴掌,聲音帶著點火氣:“你好好的發什麼瘋?”
被打了一巴掌,徐招娣臉偏到一邊,暫時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是啊,我好好的發什麼瘋呢。”
她抬頭望著男人,突然道:“當家的,我想問你一句話。”
畢竟是馬上就要給自己生個大胖小子的老婆,這會兒看著她挺著個肚子望著自己,白皙的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腫的很高,一時間也不由得有幾分愧疚。
“問什麼?”他清了清嗓子,坐了過去,手指在她臉上輕輕地揉了揉,又道:“哎,也不是我說你,你知道我脾氣平時就爆。你以前那麼乖,從不會這麼特意攛我的火,今天是怎麼了?——誒,疼不疼啊這?”
徐招娣卻沒有對他後一個問話而做出什麼回答,她只是看著男人一字一句地問道:“如果我明天進產房,醫生告訴你,孩子和我只能活一個……你選擇救誰?”
說完,眼睛眨了一下,淡淡地重新糾正道:“不,應該是‘兒子和我只能活一個’,你選擇救誰?”
男人被這個問話問的一愣,他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稍稍移開了視線皺著眉頭道:“這算是什麼問題?這沒什麼意義啊……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就是生個孩子而已,怎麼可能什麼‘只能活一個’?”
徐招娣卻是不滿意這個答案:“所以呢?你會選誰?”
男人又重新看著徐招娣,眉頭微微皺著:“媳婦兒,我覺得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徐招娣和他對視著,好一會兒,深深嘆了一口氣。她微微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從時不時傳來的胎動來感受著裡面那個生機勃勃的小生命。
“我媽跟你說了,今天上午我們去找個了天師算命去了吧?”
男人點點頭,也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算出來你這胎是個男娃娃?”
徐招娣點點頭,又道:“但是不止是這樣。”她聲音緩緩地,“那個天師告訴我說,我肚子裡這個孩子是應著所有人的祈願而來,運勢霸道,生產當天他的命數可能會克我。”
男人嗤笑一聲:“這不就是典型的江湖騙子的說法嗎?”他不屑地道,“是不是之後還得給你個什麼咒符的,說只要如何如何就能幫你安全度過此劫?”
徐招娣卻沒有跟著笑,她望著男人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都相信了他給我算的孩子是個男娃,關於這一部分你怎麼就又不相信了呢?”
男人被她這麼問得沒什麼法子,只能妥協道:“那你告訴我,那個騙……天師又和你說了什麼破解方法?”
徐招娣從口袋裡摸索了一陣,將那個折成了三角形狀的符紙遞過去給了男人:“天師說,只要在我生產當日,你將這個符紙燒成灰後兌水喝下去,就能保佑我們母子平安。”
男人將那個三角狀的符紙接過來,眉眼裡的不信任越發濃厚:“這真的不是個騙子嗎?”
徐招娣微微地笑了笑:“不管怎麼樣,就當是為我們求個心安。”
男人想了想,又問道:“喝了這個符紙灰,不會對身體產生什麼負擔吧?”
徐招娣搖了搖頭:“天師說了,你是男人,陽氣重,最多不過拉幾次肚子。”
男人皺起的眉心鬆了開來,他隨手將那個三角狀的符紙收進口袋裡,點了點頭應道:“那我就喝。為了你們母子兩個平安,拉幾次肚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徐招娣靠在病床上,她現在懷著孕,本來身體就睏乏,剛才經過那麼一系列爭執,這會兒更是覺得濃濃的疲憊翻湧了上來。
她半躺下去,靠在床上,側著頭望著那男人,好一會兒,又把剛才那個問題重複了一遍:“老公,剛才我問你的你還沒有回答我。”
“如果逼不得已的時候,只能在我和兒子中間選一個活下來的話,你會選誰。”
“當然選你啊,你在說什麼傻話。”這一次男人沒有在猶豫,他伸手將徐招娣的臉摸了摸,“你是我唯一的老婆啊。兒子沒了還能再懷,但是老婆我可就只有你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