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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九重深深地看著葉長生,覺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讓他胸口有些發緊:“為什麼謝我?”
“沒什麼。”他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覺得,你不會像他們一樣隨隨便便地死去,實在是太好了。”
他望著賀九重,聲音裡帶著一絲喟嘆:“陪在我身邊的是你,實在是太好了。”
賀九重被他這麼看著,突然發現自己在一瞬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心臟的位置傳來一種陌生的悸動,像是有細小的電流穿過,剩下一點奇異地酸脹,難受卻又叫人有些莫名的雀躍。
“本來生日的時候應該要許三個願望的,但是現在有你在我身邊,那些願望就不需要了。”葉長生恢復了精神,笑嘻嘻地將蠟燭吹滅了。
黑暗之中,賀九重只能聽見那頭帶著嘆息的、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的聲音,“太貪心的話,老天把你收回去怎麼辦?”
在那一剎那的黑暗裡,賀九重突然萌生了一種衝動,他想要抓住葉長生的手,告訴他,他同意了他當初的提議,同意在接下來的日子繼續留下來陪著他。
那種莫名的衝動來的又急又凶,幾乎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太奇怪了。
賀九重微微皺了皺眉頭,感受著心底深處那股陌生的過於強烈的情感波動——這也是契約帶來的影響嗎?
如果是,那這契約也未免太過於霸道。
但,如果不是呢?
他還沒有想明白,只聽輕微的“咔嚓”聲後,屋子裡的燈又被人按亮了。突如起來的光亮將屋內先前那樣曖昧惑人的氣息仿佛沖淡了許多,賀九重眯了眯眼,心底卻又萌生了一點極淡的不滿足來。
葉長生從塑膠袋裡找了找又翻出兩把塑料叉子,留了一把,將剩下的一把遞了過去,笑眼彎彎:“蛋糕我特意買了個小的,正好夠我們兩個吃不用浪費。嘗嘗看麼?”
賀九重低頭看一眼那正散發著甜香的蛋糕,“我不嗜甜”四個字在喉嚨里滾了一圈,直到掀了眼皮對上那頭少年人烏黑的眼,最終卻也是沒能說出口。
接過那頭遞來的叉子在蛋糕上撇了一小塊,張口吞下去,濃重的奶油味兒在嘴裡化開,甜膩得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很膩嗎?”葉長生好笑地看看賀九重不怎麼好看的臉色,隨口問了一句,用叉子就著蛋糕上的那塊凹陷插了一小塊也順勢吃了一口。
低劣奶油的味道充斥著口腔感覺讓他微微一怔,再看著那頭皺著的眉心,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難為你這麼不愛吃甜的人還能把蛋糕咽下去,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吐出來的。”
賀九重望著他,眉心還有著淺淺的皺褶,開口時聲音略有些冷淡:“不是你讓我吃的麼?”
葉長生笑眯眯地又挖了一大塊奶油塞進嘴裡,感受著那樣甜膩的味道,仿佛連呼吸都染上了蛋糕的味道:“親愛的,你這句話聽起來會讓我誤會的。”
那頭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向後仰了仰靠著床頭,把眸子半壓下來瞧他:“誤會什麼?”
葉長生沒說話,只是望著他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又黑又沉,明明含著笑,卻讓人覺得有種捉摸不透的冷靜與涼薄。
那是剝離了那副純良無害外表下的真正的他。
賀九重低低地笑了起來。
“我要是說你沒誤會呢?”他挑了下眉,聲音些許低沉。
葉長生將蛋糕捧在手裡,小口小口地吃著上面用彩色奶油繪製的花紋,因為糖分攝取所帶來的滿足感而讓他的眼睛愉悅地彎成了月牙的形狀:“如果我沒誤會,那我想,大概就是你誤會了。”
他將叉子含在嘴裡,偏偏頭,閃著細碎笑意的眼瞳映照著賀九重的身影,黑黑亮亮的,看起來有種能夠洞察人心的力量。
貓兒似的舔舔嘴邊蹭上的奶油,眼睛一眨不眨地:“賀九重,你真的明白你現在對我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嗎?”
對面沒有立即回話。
他看著這樣的葉長生,頭腦中發熱的部分似乎是漸漸冷靜了下來,但是與此同時,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卻好像有什麼在更加隱秘地破土而出。
他似乎是思索了好一會兒,直到瞧著那頭獨自將一個小蛋糕完全吃完後一臉愜意地摸著肚子的樣子,他才又將視線落在他臉上,淡淡開口道:“如果等什麼時候,我發現了我也沒有誤會呢?”
“真等到了那時候,你再問我一遍,”葉長生眨了一下眼,迎著他的視線倏然笑開了,透過沾了些許奶油的唇角,隱約能瞧見一點裡頭糯米似的小尖牙,“我到時候再告訴你我的答案吧。”
*
月底,就在“雙旦”的氣氛日漸濃烈時,葉長生突然收到了一封來自Z市的結婚請帖。
請帖上的內容很簡單,只簡單地寫了這對新人結婚的時間和地點。他大致地掃了一遍,看完了,又緩緩地把視線落到最開頭新人名字的部分。
劉倩。張思遠。
新娘的名字他沒見過,但新郎的名字倒是讓人覺得有幾分眼熟——到底是在哪見過呢?
他一手托著臉,再用另一隻的手指在請帖上的那兩個名字輕輕搓了搓,微微皺著眉頭,看起來像是陷入了沉思。
賀九重從他身邊經過,視線放低了一點掃了掃他手上的那張暗紅得近乎不詳的請帖,倒了杯水坐到他身邊問道:“誰寄來的?”
葉長生將請帖在手指上轉了一圈又捏住了一個邊角,笑眯眯地道:“一個朋友。”
賀九重挑了一下眉,面色微妙:“……哦?”
“哦什麼?難道我長了一張帥到沒朋友的臉就真的不能有朋友了嗎?”葉長生臉不紅氣不喘,理直氣壯地望著賀九重,“怎麼,難道你沒有朋友?”
真·帥到沒朋友的魔尊大人淡淡地回望著他,好半天,喝了一口水緩緩開口回道:“沒有。”
葉長生努力讓自己的幸災樂禍不要太外放,咳了一聲,佯裝悲痛地感慨:“那你過去那麼長的人生真是太悲慘了。”
那樣流於表面的浮誇演技讓這頭的賀九重微微眯了眯眼,他指尖在手中的杯子上划過,聲音似乎有些危險:“我的世界裡只有兩種人。”
葉長生眨眨眼,下意識地接話:“活人跟死人?”
賀九重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葉長生笑得陽光燦爛:“那是的,你也不看看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那頭瞧著他的笑臉,突然冷不丁追問了一句。
“——契、契約關係?”
正又低下了頭研究請帖的少年人聽到這個問話怔了一下,隨即抬了眼像是思考了一下,微微歪著頭反問。
賀九重被葉長生的插科打諢氣笑了,伸手將那張請帖從他手上抽了過來,視線在上面那些讓他並不是很能看懂的字上頓了頓:“你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