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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生眨了下眼,慢吞吞地道:“話說是這麼說沒錯,但是……畢竟親愛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出了名的護短,素來是個幫親不幫理的——再說了,我們都已經從風塵僕僕坐了那麼久的車過來了,要是什麼都不做,還得送個份子錢出去,那豈不是很虧。”
賀九重似笑非笑地望他說著這麼不要臉的話還依舊理直氣壯的樣子,心裡頭莫名覺得有點痒痒的,他勾勾唇問道:“所以你還是想幫他?”
那頭烏黑的眼睛微微一彎,明明是純良無害的笑容里卻能瞧出幾分靈動的狡黠來:“所以我決定靜觀其變,等參加完明天的婚禮再做打算!”
賀九重將眼前的少年人從頭到腳打量一圈,聲音淡淡的:“說吧,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誒嘿……”葉長生笑意越發明媚起來,他伸手比劃了一下,一雙彎成月牙的眼睛裡閃爍著一點耀眼的光彩:“親愛的,八十萬呢!”
賀九重舌頭抵了抵上顎:“你不是說那是你朋友?”
“是朋友啊,但是老話里說的好,親兄弟還明算帳呢。”葉長生一擺手,神色極認真誠懇地道:“我覺得適當的金錢往來是加深友誼的必要道具!”
賀九重終於被葉長生掉進錢眼兒里的樣子逗得笑出了聲,他走到床邊坐了,抬了眼皮望他:“先前你在劉倩家門口待著的時候沒發現什麼?”
葉長生用手抵著桌子輕輕一推,底下的轉椅便緩緩動了起來,他優哉游哉地轉著轉椅,嘴裡回答道:“沒有,至少那會兒還沒有。劉倩死的太慘,化為厲鬼後要是有什麼動作應該會有殘留的怨氣存下來,但是這些我都暫且還沒察覺到——甚至不如說,那裡實在乾淨的有些太過分了。”
伸手撐住桌子將轉椅的慣性停住了,他若有所思地回望著賀九重:“如果不是劉倩家裡請了什麼東西將她的怨氣壓制住了,那麼——”
“那麼什麼?”
葉長生站起來往前緩緩地踱了兩步,但隨即臉上的嚴肅褪去了,又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笑臉:“沒什麼,現在在這裡胡思亂想也沒什麼意思,等明天就知道了!”
之前一直是艷陽天,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兩人起來卻發現外面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一團團濃濃的霧。
冬天起霧大多也是預兆晴天的,但是這會兒卻好像有點不一樣。濃霧一直擴散著,直到了中午雖然稍稍比早上的時候能見度高了一點,但卻還是依舊薄薄地籠罩著整個城市。
霧氣沾附在窗戶上,裡面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細小的水珠。葉長生伸了指尖在窗戶上抹了一把,冰冷的寒氣順著指尖便擴散了開來,凍得他趕緊收回手將手指輕輕地搓了搓。
“大霧不過晌,過晌聽雨響。”葉長生搖頭晃腦嘀嘀咕咕,“大喜的日子,這兆頭不好、不好。”
賀九重將葉長生掛在柜子里的外套順手拿了給他遞過去,唇角勾了勾,聲音裡帶著一絲玩味:“有你這種正打算破壞婚禮的人去婚禮現場,這兆頭不是正合適嗎?”
葉長生接過衣服套在身上,想了一會兒,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點點頭立即眉開眼笑:“親愛的聽你這麼說,我突然就有底氣了呢。”
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四十,離請貼上寫著的開席時間還差二十分鐘。
他把自己的背包隨手拿了單邊背著,正準備出門,卻見賀九重不緊不慢地跟到了門前微斜了身子靠在牆上垂眼望他。
“你一個人真的可以?”
葉長生拉了拉背包的帶子微微偏著頭,笑眯眯地望他:“你是在擔心我嗎?”
賀九重猩紅的眸子靜靜地鎖住了眼前笑得沒心沒肺的少年人,他聽著那頭的問話似乎是微微頓了一下,隨即唇角陷落了一個細小的弧度,淡淡地反問道:“不行嗎?”
說完,眼神裡帶著些懶散卻又直白的東西,對著他補充重複了一遍:“擔心你,不行嗎?”
這回倒是葉長生有些怔住了。
大概是沒想到那頭難得坦率一次,他看著賀九重的雙眼下意識地垂了垂眸,但只一瞬,這頭便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撓了撓頭嘆著氣:“我也想帶著你,但是就你這身氣勢去哪都像是砸場子的,到時候我怕他們進都不讓我們進場。”
又劃了劃重點敲小黑板道:“而且凡人很脆弱的,萬一他們惹你不高興了,你隨便揮揮手就能死傷一大片!”
像是幾乎在腦子裡預見了那副慘狀似的,葉長生愁眉苦臉望了一眼賀九重:“我們會一起變成全國通緝犯的。”
賀九重聽著他的話微微眯了一下眼,隨即卻又似乎是從那話里想到了一些畫面,唇角上的弧度反而深了幾分:“那似乎也很有意思。”
葉長生看著那頭略染上了幾分興致的眼瞳,覺得這個話題深聊下去似乎有些危險,手上緊急比了一個暫停的姿勢趕緊打住:“行了,時間要來不及了。我先下去,要是遇到什麼事我肯定會馬上叫上你的。”
說著伸手拉開了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而被單獨留在屋子裡的賀九重看著葉長生離開的背影和那扇瞬間合上的門,不知怎麼的,心裡居然閃現了一絲淡淡的不悅感。
他微微皺了皺眉,將那來的毫無道理的不悅強行壓了下去,隨即轉了身又去床上坐了沉下心修煉起來。
酒店門前的電子屏上已經在滾動著“祝福新娘劉倩、新郎張思遠白頭偕老、百年好合”的字幕。紅彤彤的字被霧在周圍氤氳折射開了一團艷紅,看起來莫名覺得幾分古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子不太吉利,酒店今天一天只有他們這一家辦婚宴。宴席沒要大廳,反而要了一個能裝下二三十人的偏廳。
陸陸續續來的人也不是很多,男男女女都穿著深色的正裝,看起來不像是參加婚宴倒像是參加葬禮。
已經臨近年末,周圍的商店都開始放起了與聖誕主題有關的樂曲,但那輕快活潑的節奏透過薄霧傳遞過來,卻也沒能緩解酒店內那參加婚宴的所有人臉上詭異的肅穆。
葉長生一路找到請帖上寫明的四號廳,站在門口環望一圈,只見那包廂的門緊緊地關著,門口不說新郎新娘,就連迎賓的伴郎伴娘也沒有見著。
垂眸瞥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五十五。還差五分鐘。
他收拾了一下表情,過去敲了敲門,大約過了一小會兒一個看起來就人高馬大的壯漢過來給他開了門。壯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頭微微皺著:“找誰?”
葉長生稍抬了頭望他,笑眯眯地掏出了個請帖遞過去道:“我是新郎張思遠朋友。”
那壯漢準備接請帖的手在他聽完葉長生的自我介紹後微微頓了頓,視線在面前笑眼彎彎的少年人身上頓了頓,神色有些微妙:“張思遠的朋友?”
那頭穿著一身刺眼的亮黃色羽絨服的少年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眉心糾結起來有些遲疑地問道:“這裡不是張思遠和劉倩兩個的婚禮宴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