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宋珂問:「你這是幹什麼?」
她馬上解釋:「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請你幫忙保管幾天。我想我遠在國外,這幾天萬一發生什麼事你們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宋珂聲音淡淡的:「他會有什麼需要我照應的,關心他的人太多了。」
陳念微微一怔,抬頭錯愕地看著他,半晌才鬆開緊繃的嘴角:「你說得對……他朋友一向很多,誰都願意和他來往,因為他有錢。」停了一停又說,「鑰匙你留著吧,他這兩天有點發燒,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沒空也沒關係。」
話說得很雲淡風輕,仿佛真的只是順口閒聊,並沒有什麼目的。
可宋珂真沒想到原來陳覺病了。
站在樓梯間,微涼的夜風一逕往脖子裡灌,忽然想起樓下那輛SUV已經兩天沒有動過地方。
他知道,陳覺是為了他才生的病。
猶豫到十一點,到底是遵從本心去敲門,結果大出所料——
沒人應。
這麼晚了,一個生病的人沒在家待著,能去哪兒?多半是吃喝玩樂去了。
宋珂覺得自己白擔心一場。站在兩道門之間,捏著手機靜靜地站到聲控燈變暗,身後的電梯卻發出輕微響動。
回頭一看,只見紅色數字正從「1」往上蹦。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就是有種直覺,一定是陳覺回來了,於是想也不想就回家關上了門。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聽見叮的一聲,有人從裡面走出來,伴隨著低微的咳嗽。腳步聲越走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仿佛是停在了宋珂家門口,不過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敲門。
大約靜默了一兩分鐘左右,隔壁門響了。又過了一會兒,宋珂才去把門拉開,發現門口多了兩個又大又深的牛皮紙袋。
裡面塑料食盒擺放得整整齊齊。盒裡的飯菜都是搭配好的,是半成品,只需要自己炒一下或者蒸一下即可。
宋珂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直到看見便簽上的字才醒悟,喔,陳覺買的。
「保質期七天,吃不完記得凍起來。」
陳覺的字還是那樣不工整,墨跡也被雨水泅透,變成了模糊的一團。
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給陳覺退回去。提著沉甸甸的袋子去叩門,一連叩了好幾分鐘始終沒有人應,打電話也沒人接。
宋珂不免就有點擔心。
畢竟陳覺病了,一個人在家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他轉身拿了鑰匙過去。推開門的剎那怔了怔,因為眼前的一切太熟悉,恍惚中有點分不清這是想像還是現實。
怎麼這個地方跟以前的家那麼像?
手心出了汗,因為攥得鑰匙很緊。沒有來得及關上的家門就在身後,夜風從外面吹進來,吹到他頸間,一層一層地起雞皮疙瘩。
曾經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畫面,忽然之間出現在眼前,像放電影一樣。那些當年他們兩個一起挑選的家具,攢錢買的床,到批發市場做的窗簾,每一樣都還是從前的樣子,比他自己租的那套房子還要像。
他微微覺得眩暈,傻瓜一樣杵在玄關,半晌方才回神。
這不是幻覺,可這跟幻覺一樣,都是假的,不能當真。鑰匙的稜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喉嚨滾動了一下:「陳覺?」
客廳亮著燈,但目之所及沒有人。
他把東西放下,徑直朝臥室走去,結果臥室也沒人。就只有床頭擺著的合照提醒他,這的確是陳覺的家。
那是他們在竹雕展館拍的,疏密錯落的楠竹籬,澄淨的陽光,兩個年輕人身形也像竹子一樣清峻而挺拔。
那是最好的時候。
就這樣望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模糊的腳步。轉過身,看到陳覺從浴室里走出來。燈光很暗,他又離得不近,宋珂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覺得他很高,黑乎乎的一團影。
他先看到的是客廳的牛皮紙袋,愣了一下,然後才看到宋珂。
「宋珂?你怎麼來了?」
宋珂從恍惚中艱難地拔出來,「喔」了一聲,朝紙袋抬了抬下頦:「來還這個。」
陳覺手裡還拿著毛巾,反應了一下才請宋珂坐,一邊往臥室走一邊問:「我是不是又忘了拔鑰匙?」
他用慣了密碼鎖,從前就老是把鑰匙忘在門上,怎麼罵都改不過來。
聽著臥室的咳嗽和開合櫃門的聲音,宋珂始終沒有說話,直到陳覺出來才把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來。
陳覺換了件毛衣和休閒褲,臉色更顯得潮紅,發梢半濕。他進廚房,問宋珂要喝什麼,宋珂說:「熱水就好。」
結果他家連熱水都沒有,只能現燒。他拿出一口熱牛奶的鍋,倒了一大瓶礦泉水進去,打開燃氣灶等水燒開。隔著門,仍然在低聲咳嗽,怎麼都止不住。
宋珂不忍心,起身走過去:「要不算了吧,我不喝了,這就回去。」
「來了連水都不喝怎麼行,你去坐,馬上就燒好了。」
他側過身看向宋珂,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並不提起食盒的事,也不問宋珂為什麼不收,反倒很沉寂:「家裡亂,你多擔待。」
話說得輕巧,眼底卻全是通紅通紅的血絲,久久不肯移開視線。過了好久,宋珂輕聲提醒:「水撲出來了。」
這才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去關火。
他一直都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從來也沒有什麼長進。找到兩隻玻璃杯,立馬就要把滾燙的熱水倒進去,宋珂忙忙地阻止他:「先倒一點點進去,倒得太急杯子會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