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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這種時候陳覺一定是要和他生氣的,氣上三天三夜都有可能,今天卻沒有。
陳覺靜了半晌,鬆開了他的手:「好,你忙你的。」
等人走後宋珂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坐著。窗簾拉得再緊也透光,晃得眼睛想睜也睜不開,只能闔著一半。他低著頭,輕輕摩挲剛剛陳覺握過的手指,心裡酸一陣甜一陣的,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戒指沒有丟,只是他還不知道應不應該拿出來。
想到爸爸,想到陳宗義,想到許冬雲,想到過去的那一年,總是不能夠坦然地重新戴上它。
一晃就是一周的時間。
陳覺請了周四周五兩天假,周三晚飛過去,車已經提前運到比賽場地了。傍晚宋珂送他到機場,因為找不到停車位所以只能停在三分鐘快速通道。
僅僅三分鐘時間,即停即走。
看到陳覺從後面拿出行李箱,宋珂還是有點擔心:「那邊風沙大,晚上氣溫也低,只帶這麼一點東西怕不夠吧?」
「晚上我不出去,就住在賓館,再冷也有空調。」 關上後備廂,陳覺看了眼表,「我走了,你回去開慢一點,晚上記得蓋好毯子。」
宋珂順手把護身符掏出來,想要讓陳覺帶走,陳覺卻將它推回他懷裡,「我拿著容易丟,你收好。」
恰好趕上一盞綠燈,轉身便走了。
晚上的機場通道有風,風把陳覺的西服下擺吹得撲撲向兩邊翻開,領帶也跟著飄到頸後。他好像是要去很遠的地方一樣,再也不會回來。
只剩最後的三十秒,宋珂坐回車上,降下車窗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想到中途陳覺卻停下,大步回到車旁。
「忘了什麼東西?」
宋珂話還沒有說完,陳覺已經俯身親下來,像不捨得他。
回去路上宋珂的確開得很慢,很小心,儘管他的病已經全好了。
如今他想要見到陳覺,也只能見到真實的那一個,想像中的那個再也沒有出現過。有的時候他會想,這究竟算不算一件完全的好事?就像現在,剛剛分開他就開始想念陳覺,可是怎麼樣也不可能見到,只能等著陳覺回來。
沒有想到當晚會收到一條文字簡訊。
應該是陳覺在飛機上發的,很長,長到像是分手時發過的那些,比屏幕還要長,一眼望過去看不到結尾。
他說:「宋珂,有些話當著你的面總是說不出口,也許是不敢直面最壞的結果。
那天晚上看到你跟秦彬凱走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妒忌。你就睡在我身邊,我依然害怕你會離開我,害怕某一天你又會跟我說,膩了,要分開。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你。
早上醒了以後本來想和你談談,看你睡得很熟就沒有叫你。後來我去找藥,在抽屜里看到了我們的戒指,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高興,高興到看見你在公司午睡,我坐在旁邊看著,曬著太陽,心裡就突然想,也許你也願意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跟你求婚的確是一時衝動,但我沒想到你會跟我說戒指弄丟了。那一瞬間我好像突然醒了,發現自己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拿病綁架你,在拿我對你的感情綁架你,利用你的心軟,強迫你留在我身邊。
趁一切都還來得及,我想我不能再這樣自私下去。你有權利追求自己想過的生活,即使那種生活里沒有我,我也應該接受,而不是去當你的絆腳石。
至於我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有什麼顧慮。
我在萬豪訂了位子,下周一無論如何我們再見一面,是好是壞都沒關係,多晚我都等你。」
這麼長的一篇話,意思卻很瀟灑,仿佛真的只為見最後一面。宋珂一字一句慢慢地讀,慢慢地看,看完愣了好久才慢慢閉上眼睛。
這就是陳覺這段時間不對勁的原因嗎?這些話悶在他心裡,悶了多久呢?不過比起從前,陳覺是更懂得尊重和愛了,實在叫人刮目相看。
可是為什麼他這樣體貼溫柔,自己仍然眼眶發熱?
躺了一會兒,宋珂心裡牽扯著難受,像有一堵無形的牆,懸懸的就要坍塌,使他全盤接受某個人、某件事。
頭昏,疑心是餓的。他起身想找點東西吃,拉開冰箱發現裡面塞得滿滿當當,全是陳覺買回來的,除了雞蛋牛奶就是牛肉乾,自己最愛吃的那個牌子。
他甚至不知道陳覺什麼時候買的這些。
回到客廳,哪裡都沒有陳覺的痕跡,除了玄關的拖鞋擺在那裡。忽然發現和好以後陳覺什麼都替他準備了,睡衣,襯衫,毛巾,浴巾,剃鬚刀,別墅里都是全套的,而他什麼也沒為陳覺準備,就連衛生間的牙刷和漱口杯,陳覺用的都是一次性的。
但從來沒聽陳覺提過要求。
重新躺下以後身上仍有一處隱隱約約很疼,不知道什麼地方,仿佛就在某根肋骨下面。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順過氣,將捂熱的手機放到胸口,感覺好了一點。後來小九悄無聲息地挪到他身邊,伸出舌頭輕舔他手背。他把它圈進懷裡,頭靠到它背上,熱烘烘的。
凌晨三點時分又忽然醒來,窗簾嚴絲合縫,臥室里很暗,身旁蜷著小九軟軟的身子。他覺得心慌氣悶,想過要主動聯繫陳覺,最後不知為什麼始終沒有把電話打出去,只是握著手機和護身符靜靜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