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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著頭的晉鎖陽聞言也沒有掉以輕心般的鬆開眉頭,只是將那一頁還在不斷抖動的姓書輕輕壓住,又皺著眉親眼看著上面清晰地浮現出了這樣一段閃著金光的字跡。

    姓書雲,石氏暮生,東山人士也。

    暮生生來得人面禽,被至親厭棄關於雞籠,此後下聘娶母雞為妻捨棄人之姓名,自此便被人喚為,公雞郎是也。

    ——《姓書·范氏篇》

    ……

    隔天清晨三四點,天還未亮,昨天被自家龍君狠狠教訓了一頓,又趕下山去的橫行介士就鬼鬼祟祟從秦艽家的廚房水缸里又一次爬了出來。

    而他這一行的目的主要是將自己昨天下山好不容易得來的某些消息帶上來息功抵過,順便再給自家龍君好好道個歉的。

    畢竟再怎麼說,之前先出言不遜,又戳人痛處的可是他,自家龍君後來氣成那樣也是應該的,所以無論從哪方面講,他這個做屬下的都該深刻反省,然後好好辦事以此來報答自家龍君。

    這般想著,蹲在水缸旁自我反省的橫行介士也露出了些許慚愧的表情,隨之給自己在心裡悄悄打了個氣,這才慢吞吞爬出了水缸又朝著小廚房外的民居爬了過去。

    可哪怕十分小心,他的腳步聲還是被某位一整晚都被重感冒和某種難以描述的生理反應困擾著的秦龍君聽到了,並在自己冰涼的被褥下很不明顯地動了動。

    屋檐外邊隱約傳出來廚房泵頭在往下不斷滴水的聲音,悉悉索索地一聽就是某個昨天被他教訓了一頓的老東西又要找上門來了。

    可就在床上赤裸著身子躺著的秦艽試圖往床邊挪動,順便想找雙鞋下床查看的過程中,他的手不知為何還碰掉了枕頭邊的什麼東西。

    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再犯昨晚那種低級錯誤,倒是在那東西自己掉下去之前,就果斷地伸出手並迅速接住了它。

    體型輕巧的竹筒輕輕落入手掌中,隨之就被拋回到了枕頭邊上。

    再等撐著床慢慢坐起來的男人表情煩躁地抬起頭,並望向自己的手掌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他這才感覺到昨晚自己身上的那種不停冒冷汗和打冷戰的感覺其實幾乎已經消失了。

    雖然耳朵和後頸等位置的皮膚不可避免還是略有些餘熱,但是仔細感受下皮膚表面和血管內部的體溫,應該是已經恢復他平常作為大型冷血動物的那種一成不變的冰冷溫度了。

    這般想著,帶著一身還未完全散開的起床氣,半靠坐在床上的男人也下意識抬起了灰色眼睛。

    當注意到剛剛那個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房間裡的鬼東西又被自己丟到枕頭邊上後,眼神略有些奇怪的秦艽也沒有吭聲,可稍微過了一會兒之後,隱約想起了什麼的他卻還是歪了歪頭,又不由自主回憶起了昨晚清晰發生在他和一牆之隔的某人之間的那些對話。

    【是鼻子很難受是嗎?其實你可以先不用像剛剛那麼著急,低下頭用嘴調整一下呼吸就可以了。】

    【……】

    【兩隻手,小心點捂著自己的鼻子就好,沒人在看著你,張開嘴呼吸看看就可以了。】

    【……】

    腦子裡到現在還徘徊著昨晚那場誰都沒想到會就這樣隔空發生的尷尬對話,青年嚴肅又耐心的語氣好像壓根就變過,一副從來不會沒禮貌地主動揭穿他人窘迫的老好人樣子給人的感覺還真是幾輩子都沒有變。

    而明明孤身一人從另外一邊那個正常的世界落入這樣詭異陌生的環境中對尋常人來說應該心理壓力極大的。

    可偏偏人家晉姓師還真就是天生淡定又沉著,遇上這種事一點不吃驚就算了,反而在兩三天之內就快速地在范村適應下來,並尋找出了最適合自己目前情況的逃生方式,這倒讓人不由得有些在意起這個整天一聲不吭的傢伙腦子裡里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而哪怕他之前能稍微表現得像個普通人一樣稍微驚慌失措甚至是心理接受能力差一點,作為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的自己都可以趁這個機會鑽些空子去接近他。

    但他偏偏還就真的看上去什麼不需要,一副什麼事他都可以完全自己可以解決的討厭樣子就這樣把來自其他人的好意給直接拒之門外了。

    只是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正是這種性格堅定到壓根難以動搖的人,要讓他真正地記住一個人或是為了什麼人而改變和動搖自己的想法才更困難。

    因為對於他這種早已經習慣了心如止水的生活,性格也和和尚一樣死板又難搞的人而言,很多存在於世間的,能夠引人犯錯和迷戀的東西其實本身就是對他缺乏誘惑力的。

    想到這兒,秦艽神情似乎有些古怪的情緒閃過,但之後倒也沒有表現出對這一切有什麼特別嫌棄和不滿意的樣子。

    畢竟,從他最開始認識的那個傢伙開始,這個人就一直是這種整天淡定到死,好像一點都不知道害怕和膽怯的死人性格。

    所以與其說他現在是在討厭這樣沒辦法給他一點迂迴接近機會的青年,倒不如說他最開始其實更擔心自己會真的看到一個如橫行介士所說的,連內里和性格都已經面無全非到他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不過幸好,就在他險些也要跟著相信了旁人那些無聊的勸告之前,某人自己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

    有些東西其實從不因彼此分開的時間長短和漫長的等待而改變,而他前幾天的表現確確實實是因為來自外人的一些壓力而有點神經緊張甚至是敏感的過頭了。

    而這般想著,此刻往旁邊轉了轉灰色眼珠子的秦艽也歪著頭出了會兒聲,隨之才抬起手一點點抽出了枕頭下面那張自己之前故意私藏下來,並沒有歸還給某人的半張照片,又拿到放在眼前來細細地打量了一眼。

    “晉……鎖陽?”

    這壓著舌尖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的奇怪語氣乍一聽還真有種強大的食肉動物盯上弱小的食糙動物的陰森感覺。

    一時間眯著眼睛也不吭聲的秦艽若有所指地盯著照片上面目雖然模糊,神情嚴肅可愛的白髮小男孩,想著想著還是不可避免回憶起了昨天晚上在他的耳朵邊不停耐心安慰人的聲音,又在心底忍不住懶洋洋地搖了搖尾巴並不無感慨地喃喃一句。

    感謝楊花,感謝老塔,感謝那個又蠢又笨的死孩子范阿寶。

    嗯,或許,還得感謝弄出了傳聲鬼這麼好東西的晉姓師本人。

    總之……他和某種之間的有些事在最終還是朝著他最開始預期的某種目的去了。

    雖然,這輩子也是個人好心善活雷鋒的某位姓師估計永遠都不會知道,如果說昨天一開始打出去的第一個傳聲鬼還可以說是酒醉狀態下的龍君完全無心之下的舉動。

    後面那次通話包括之後發生的那一系列在晉鎖陽看來的‘意外’,則更傾向於是秦龍君在清楚地判斷了當時雙方的情況後,故意想要對方知道並記住自己這個存在才做出來的。

    而昨晚厚著臉皮,豁出老臉去也向青年有意做出那些‘示弱’和‘裝傻’的幼稚行為前,腦子和身體其實也都是相當清醒和冷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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