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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卻被自家兔子這番話劈頭蓋臉地教訓了一把的秦艽當下也厚著臉皮沒吭聲,隨之也沒好好在心裡認真檢討一下自己,就立刻調轉話頭順著他的話一臉虛偽地扯扯嘴角道,
“……嗯,也對……那個老謝在今天這件事上的確做得不太負責任……可是手帕既然都給你了,也約好了時間和地點,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見個面吧,哪怕是把有些事給人家講清楚,也比較好,是不是?”
“……”
“我看那姑娘估計也是完全不知情,你真把人家私人的東西隨隨便便地丟就這麼丟了也不太好……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見面而已,雖然是除夕夜,但街上人來人往的肯定也不會怎麼樣,單獨去見見面,然後把事情和她解釋一下還怕被吃了不成?”
“……”
“我言盡於此,你不妨再自己想想,實在不行就到那天晚上再決定吧……下次見到老謝,我再幫你罵那個魯莽的老東西就成了,當然,如果那天你覺得一個人去不好意思,我也可以陪陪你。”
平心而論,秦艽這話說的倒也在理,所以一時間尚不知自己又一次被某人推著進了套的晉鎖陽也皺了皺眉。
而哪怕心裡再生氣,卻也不能耽誤他們接下來還要忙活的正事,所以當下將這件事壓在心底的晉鎖陽也沒工夫去想三天後的那個什麼莫名其妙的除夕夜‘鵲橋相見’自己究竟該怎麼辦,之後便和秦艽一塊又花了一番功夫,這才找到了那個公雞米果最早生產出來的代工廠外。
可一塊結伴過來之後,他們倆才發現那個鐵欄杆都快生鏽爛光了的川劇團外面只掛著個用粉筆字書寫的今日休業整頓的小黑板。
而沿著附近的食品廠舊址一番詢問之後,最終還是兩人中更熟悉本地環境的秦艽首先從老鄉嘴裡得到了線索。
也是在這兒,兩人之間還意外發生了一件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插曲,只是此刻兩個人都還不知情。
而此刻,多年前已經關閉的第二食品廠旁的煙糙小賣部前,生活在東山多年的高瘦男人正遠遠地背對著他說著一口流暢的侗語。
他說侗語時候的嗓音很獨特也很好聽,配上他時不時因為對話中提到的有趣的事而漫不經心地扯扯嘴角,並和眼前的侗家姑娘笑著交談的樣子倒是有種獨特,瀟灑,甚至可以說與年紀,長相壓根無關的特殊魅力。
可顯然,干站在一旁既幫不上忙也插不上嘴的晉鎖陽並不能聽得懂他究竟再說什麼,但他卻能一眼看出來那年輕姑娘似乎對秦艽真的很有好感,連眼神和笑容都隱約在閃閃發光。
而在腦子裡回想著自己最初從范細嘴裡聽到的那個與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秦艽,又不自覺盯著他如今正和人家面頰泛紅的女孩子談笑自若的背影看了眼。
許久,皺著眉不太自然地挪開了自己的視線,也不想在這種事打擾他和那姑娘的晉鎖陽便一邊繼續等著他回來,一邊拄著拐杖人群的旁邊挪一挪,又這麼往不經意地往面前人擠人的東山新年就集市看了一眼。
東山縣……另一個時間裡的東山縣……另一個世界……
這個認知讓神情忽然若有所思的晉鎖陽不自覺地對面前的這人頭攢頭的小集市關注和在意了一些。
可乍一眼看過去,這裡的縣城中生活著的居民似乎和他所在的那個世界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隨後又往旁邊仔細看了看,意識到哪裡不對的白髮青年便發現,無論是周圍小賣部,糧油店張貼著福字和對聯的玻璃窗戶上,還是兩旁民居貼著各種龍神祖神畫像的電箱和門上,都附著著一層層顏色黑漆漆的,像是人的影子一樣的扭曲倒影。
只不過這些身形怪異,頭顱巨大的倒影自己本身也在‘它們’的那個世界緩慢行走著,並能從影子的世界走出來。
偏偏集市上一點點往來的其他正常人還沒怎麼發現,就像是……他們根本一點都看不出這些隱藏在另一個世界的‘黑色影子’一般。
【所以在這世上,其實生活著人,神和祟三種不同的生靈對嗎?而且一般人其實很難發現祟和神對嗎?】
【對呀,姓師,人在門外,神在門內,祟在牆中,尋常活人哪能那麼容易就看到那些妖魔鬼怪,神神鬼鬼的真面目啊……也只有您這樣的存在,才能有可能藉助姓書的力量分辨出那些混跡在人群中的邪祟和普通人的區別啊……】
【……】
【這幾天不是快過年了嘛,年關將近,邪氣多了,外頭很容易不太平,您要是去了山下就能明白了,現在外頭集市上不小心跑出來壞事的這些祟啊鬼什麼的太多了……不過平時它們啊都是老老實實地呆在祟界的不喜歡來人間的,因為啊一旦出來做壞事,它們就要被神明懲罰了……】
【……】
【聽說,如果是真的要出那黑乎乎,沒有亮光的祟界呢,還要經過祟界的祟主批下的文書才可以自由通行,不然啊如果人間的祟太多了,還是要出亂子的……而祟主呢就是所有邪祟的老大,至於神明什麼的,我就知道的不對了,我只見過像老祖宗那樣的白花花鬍子老爺爺神,還有那個嚇死人的龍神,其他的就沒怎麼見過……】
上次和泥娃娃之間發生的那次交談還在耳邊,晉鎖陽一時間面露深思,也不自覺將視線落在了來往的這些來來往往的普通人和被神明的畫像鎮壓在牆裡面祟身上。
而因為看的實在太過入神,一個人站在集市人群外的他迎面還正好被三四個急急忙忙就要背著一個臉色發紅,雙眼緊閉的中年女人往前的本地男子給撞了一下。
“讓開讓開!!快點讓開!!前頭那戶老鄉的老婆在家忽然中邪了!!!快去找人來!!快去找人來!!”
“找不到人!!這中邪誰有法子啊!!要不開車去前面苗寨問問有沒有會叫魂的老太太!不然我們也沒法子!!”
耳邊隱約聽到這樣普通話不太標準的對話,等被人群擠得站不穩的晉鎖陽踉蹌著拄著手上的拐杖往後退了一步,又臉色不耐地抬頭看向這幾個走路橫衝直接,連道歉也不說一句的本地中年男子,整個人一愣的晉鎖陽卻在和這群人擦身而過間,不經意地聽到了什麼奇怪又噁心的咀嚼聲音。
再等面色難看的白髮青年一抬起頭,他就看到那趴在男人背上昏迷不醒的中年女人身後竟也掛著一個用牙齒啃咬著女人後頸,已經啃得一嘴都是血漿和白色髓子的紅衣童子。
待意識到自己居然被其他活人發現了,這滿臉陰毒怨意的童子這才沖他無比惡意地轉了轉眼珠。
而一抬頭便看到那孩子的一對白慘慘,血紅紅的眼珠子竟生生從兩個空蕩蕩的圓形眼眶裡轉動著調換了個,意識到這昏迷不醒的中年女人恐怕是真的如這些人所說被邪祟上了身的晉鎖陽當下便只聽到這近在咫尺的童子嬉皮笑臉地來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