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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家裡想了三四天才最終決定了這件事,晉衡這種看著好說話骨子卻很不喜歡別人逼自己做決定的人,秦艽那邊能給他充分自由的考慮時間其實也算是明智之舉。
而聽完晉衡這一番明顯就是沒結過婚所以才敢這麼說的言論,趙曉瀾也挺無語地抽抽嘴角,想了想還是出於和他私交還算不錯的角度道,
“你要是這麼想那我也沒話說了,但我覺得結婚這種事啊最好還是要和自己喜歡的,至少是看著順眼的人在一起才過得舒坦,和討厭的人結婚還必須還天天呆在一塊那一定比殺了自己還難受,哎,我還是不多嘴了,我自己這還單著呢,真決定什麼時候辦事了記得告訴我一聲,你結婚我這做朋友的禮金肯定是要送的呀……”
趙曉瀾這麼說著又和晉衡隨便聊了幾句就拿上他給的那些東西回家去了,晉衡也沒下樓送他,站在窗邊注視著樓底下那傢伙的車都開遠了就轉身回了屋內。
而隨手拿開剛剛用仙鶴紙鎮壓著的那頁萬家姓,又垂眸看了看上面畫著的那隻怒視著自己的異獸,神情若有所思的晉衡下一秒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拖鞋底下,好像踩到了什麼不太對勁的東西。
等他挪開自己的腳低下頭一看,被惡臭味弄得下意識皺起眉的晉衡只看見一隻被活生生咬斷了脖子,散發出肉油腥臭味的紅毛鼠屍隱蔽地藏在了他的書桌底下,臉上還非常驚悚的蓋著一張象徵他一定死不瞑目的餐巾紙。
晉衡:“……”
“這是由人心惡念所生的百家串,一到夜裡兩三點鐘就順著各家各戶的老鼠洞找小孩白嫩嫩的耳朵眼兒鑽,鑽進去之後吃光耳油吃腦髓還能霸占童子之身,你腳底下的這只是公串,還有隻母串暫時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先在你這裡放幾天,你要是想私下裡留著也行,這俗話說,百家串串百家,春天公母生一窩,對年輕男人,尤其是你這種還沒結過婚的年輕男人可是相當不錯的補身之物呀~”
和色眯眯的怪老頭似的暗示著眨了眨眼睛,在外頭野了一夜剛剛才回來的老耳朵一點沒覺得自己在性格嚴肅正經的玄玄玄玄玄孫面前隨便開黃腔是什麼難為情的事。
被他的話搞得瞬間不悅地冷下臉,老耳朵見晉衡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才哈哈大笑著跳下桌子,又擠眉弄眼地沖他笑嘻嘻地開口道,
“可不准給我隨便扔了啊他大舅,我去外頭轉轉找找樂子,今天晚上就不回來了,你就和咱們舅媽就二人世界好好聊吧,千~萬~別~害~臊~”
晉衡:“……”
……
秦艽到晉家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七點多了。
和之前明顯不一樣的是,相比起上次大夥都在的情況,今天就只有他還沒有正式見過面的晉衡在家。
他進門的時候依舊是張阿姨給他開的門,今天穿得相對年輕化一些的秦艽在門口和張阿姨打了招呼,從廚房裡出來的張阿姨也沖他招招手,等轉過頭往樓上緊閉著房門的書房看了眼後,下意識放低些聲音的張阿姨也對著秦艽就竊竊私語起來。
“大少爺剛剛問了我兩遍現在幾點了,估計一直都在等你過來呢,秦先生你先在樓下坐一會兒吧,我把湯再熱一熱就上去叫他,馬上就好。”
“恩,好,麻煩您了。”
因為張阿姨的好意而回了聲謝,秦艽之前其實沒有讓她幫自己專門留心晉衡對自己的態度,但其實有時候,你只要願意表現出討人喜歡的樣子並讓他人對你的虛偽產生好感,哪怕之後你不去主動請求,對方自然而然也會願意幫你。
這般想著便跟著張阿姨來到小客廳里坐了下來,看上去無所事事的秦艽先是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小茶几,隨後便注意到桌上面正好擺著幾枝根部還沒修剪過的觀賞茶花和一把花藝剪刀。
咔,咔。
反覆開合的剪刀貼著手掌的感覺有點愜意,秦艽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手中的剪刀沒有吭聲,眼神卻怎麼看怎麼有點滲人,恰巧這時,終於收拾掉那隻鼠屍的晉衡也從自己的書房走出來又準備下樓來,而一向深居簡出的青年低頭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樓下客廳里那個正捏住花枝一端漫不經心修剪著茶花的男人和他此刻落在淡色花瓣邊緣,意外充斥著情色感的手指。
這就是秦艽留在晉衡記憶深處的第一次深刻印象。
雖然此刻他的並沒有很直觀地看清楚秦艽的臉,但是有那麼一個瞬間,晉衡的心底還是產生了一種挺微妙的感覺。
也許是人天生面對美好事物就會產生的特殊偏愛,也許還有些別的說不定道不清的東西,但總之,這種莫名其妙就生出來的想法很快就被一貫自律的晉衡自己給壓了下去。
而隨後當青年維持著平時的樣子一步一步地走下樓來的同時,聽到身後傳來什麼動靜的秦艽也在回過頭看了眼晉衡後,放下手上的茶花就準備站起來。
“你坐著吧。”
並不想和他在自己家裡客氣,手上拄著拐杖的晉衡簡短地回了一句就在秦艽的注視下坐到了他的對面。
見狀的秦艽只是點點頭卻沒有開口說話,等對上晉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的視線,並沒有選擇逃避的男人也只是鎮定地笑了笑,又顯得挺自然地主動開腔道,
“聽說你前兩天挺忙的,所以一直沒過來打擾你,現在應該忙的差不多了?”
“恩。”
兩個人說話的氣氛一時間有點冷清,晉衡的眉眼生得和他的性格一樣矜貴又疏離,除卻因為皮膚色素過淺而給人的視覺壓抑感,不說話光坐在那兒卻也和副山水畫似的,身上有種傳統又端莊的古典韻味。
只是兩個人論真實關係根本就不熟,之前沒任何良好溝通的前提下也就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於是在此刻這種兩人保持著私密距離對坐著,卻完全無話可說的詭異氛圍下安靜了幾秒,最終還是晉衡自己主動開了口。
他的本意是想加深一些對彼此的了解,畢竟已經做好要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兩個人總要有這麼一天,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真的有點話不投機,很快兩人的氣氛就又一次冷了下來。
而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趙曉瀾口中所說的和不喜歡的人強行呆在一塊是什麼感覺了,晉衡皺著眉有些遲疑地看著對面這個一開始明明給他不錯印象的男人,幾乎要懷疑剛剛自己對那來得突然的好感全部都是虛假的幻覺了。
“其實我個人覺得我們暫時可以不用為了這種事來特別討論什麼,生活習慣這種東西也許開始很難改變,嘗試著適應一段時間總會漸漸習慣的。”
這般說著也把手上的茶杯給慢慢地放了下來,秦艽給人的感覺始終很穩重周到,不管說什麼都能把自己的姿態放的很恰當,是一種既不讓人覺得他很自傲又不讓人覺得他很卑微的舒適感。
但恰恰也是這種態度,讓人始終不太能看的清楚他內心的想法,以至於他整個人看著就像是一個過度包裝後的漂亮盒子,誰也不知道他心裡頭究竟在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