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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人不用問也知道, 自然就是先前還在川劇團附近收集線索,之後又隨著阿孃父親的車一塊找過來的晉鎖陽和秦艽了。
而所謂的線索,則主要來自於殘缺不全的節目單子,深夜在劇團內哭泣的皮影還有阿孃口中因為和石暮生發生矛盾, 所以接近半失蹤在人前多日的巴中川劇團全員。
這幾條或隱藏在暗處, 或趨向於明處的蛛絲馬跡細究起來, 仿佛一道道密布在東山縣城上方的的紅色蛛網,隨著多年前親手結下蛛網的公雞郎本人一點點地暴露於光下,也指引著蛛網下的人一點點揭開了當年真相的一角。
而追尋其事件最開始的源頭,其實最初還是來源於發生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場誰也不清楚細節的雞與人之間的子孫結怨上。
至少就目前晉秦兩人所查找到的這些零散情況往下猜測的話,這當年在東山死於非命的七人很可能肉體已經早早死亡。
可是影子或者說某種接近於鬼魂的東西卻一直被困於公雞郎施加給他們的另一種形式懲罰上,以至於多年來這些死去的影子都無法從東山成功逃脫出去, 還有備受困於皮影畫裡常年供人表演的折磨。
【公雞郎,要殺雞】
【七隻雞被關在籠子裡】
【只剩籠外一隻雞】
【如今也要進籠里】
現在看來,歌謠里的‘籠子’應該指的就是那家川劇團無遺了,而前幾天前的那場發生在石暮生與團長之間的爭吵,則很可能就是它們伺機逃走從川劇團的契機。
這樣猜測當然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基於晉鎖陽和秦艽兩人之前共同發現的那張貼在川劇團門口小黑板上,看上去並不完整但其實隱藏著諸多線索的節目單子上的。
而在腦海中回憶著白髮青年剛剛親手將黑板上的‘三’,‘夫妻’和‘周六’分別單獨圈了出來的奇怪舉動,先前和晉鎖陽一塊朝這裡趕過來的時候,秦艽就已經從自己的思考角度幫忙分析道,
“一個禮拜七出戲,真要是當年和你母親一起從你那個時間掉進這兒,又被公雞郎抓住殺了的那七個人倒是正好,皮子最開始剝下來無論是驢皮還是狗皮本來就得用人油養著,所以這也剛好解釋了石暮生私自用鐵鍋保存這些老孩子身上榨出來的油是準備幹什麼……”
“……”
“而從人數對應曲目的實際情況來看,《壯丁回鄉》確實應該是第一個死者,這是一個成年男性,而東山本地就管二十到三十歲之間的成年男子被稱為壯丁,撕掉的這一個字是誰都能看出來周,三這個字應該是之後的三個受害人,結合三這一點,這同樣的一場戲應該是足足演了三天,應該是周二,周三,周四……”
“……”
“夫妻後面兩個字模糊掉的這場死去的一對夫妻,所以時間來說就是周五,周六,《老香翁》則是個老人,加上阿孃之前說的團長和石暮生鬧矛盾的事,那麼……劇團內發生鬥毆的那天,也許那七張死者的影子就這樣碰巧遇上了一個逃脫公雞郎的機會,又各自從川劇團內部匆忙逃竄到縣城內,可一般人如果被貿貿然被影子上身就容易陽氣不足,所以剛剛那個爆竹童子才會纏上背後有多餘一條影子的張大嫂趁機威脅索要錢財……這樣應該沒錯了吧?”
“……還有兩點。”
“哦?還有哪兩點?”
“公雞郎藏頭露尾很多天了,之所以會選擇今天出現,是因為他今天去那場壽宴的目的主要就是為了抓當時逃走的《老香翁》,而《老香翁》很有可能也正是我母親口中的最後一個受害的沈老先生,至於阿孃姑娘剛剛所說的那第八從來沒有當眾出演過的出戲,不出意外指的應該就是當年僥倖逃脫的我母親和我。”
“……”
“所以我猜他大概也知道我今天有可能會找到這裡來,或許現在就躲在我們附近的什麼地方在等著我們,現在過去,如無意外,一定會和那公雞郎直接碰上面,但再晚去一會兒,那位沈老先生很可能都會……再次被他抓回去。”
這般說著,冷淡的語氣倒也沒什麼明顯起伏,一邊跟他一塊往前快步走一邊快速沖他壓低聲音解釋著的晉鎖陽之前就有抱著要將與公雞郎當年結怨這件事徹底了解的想法。
如今得知自己母親的那位恩人很可能還有一絲逃脫機會的好消息,而自己就是唯一還有可能改變這場劫數的人,態度上自然是不會隨便怠慢。
而察覺出他聲音里難得一見的急迫和煩躁,和他這會兒走在一起的秦艽先是眯了眯眼睛隨之又回了句。
“先別急,一步步來。”
“……”
“萬事不急於一時,千萬別先亂了自己的腳步。”
“……嗯。”
有了秦艽這句話,之後臉色不太對的晉鎖陽倒也沒有再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在臉上,只是沉默著皺起眉就同他一塊往那壽星家儘快地趕了。
可路上一個人靠在阿孃父親的後車座呆著的時候,面無表情地閉著雙眼陷入沉思的晉鎖陽卻還是感覺到了有許多疑問縈繞在自己心頭。
就比如說94年小莊村大火屠村到底是個怎麼回事,當年被關在雞籠中的石暮生究竟通過什麼辦法做到了這一點,是不是有什麼躲藏在後面的人暗中幫助著他。
再比如說石暮生為什麼一直瘋瘋癲癲地盜用自己堂弟的名字,石水生這個名字本身又還隱藏著什麼內情。
這其中關於公雞郎到底有沒有幫凶從旁相助這件事也是晉鎖陽自身尤其關心的,畢竟這或許直接影響到他接下來能不能順利地救到那名叫沈老先生的事情。
而即便心頭還有些沒解開的疑團,他和秦艽接下來卻還是一從阿孃父親的車下來就已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那今天過壽的人家。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他和秦艽一塊從阿孃父親的車上急忙下來,又迎著前面吹吹打打的人群往那戶祝壽的人家去的時候,迎面卻有個耳朵上帶著苗銀耳墜,盤著精緻苗辮的漂亮女人哎喲一聲從旁邊一下子摔進了因為走得慢所以落後於秦艽幾步的晉鎖陽的懷裡。
而下意識地扶了一把又眼看著那身上氣味香到刺鼻的貓眼女人沖自己勾引般的笑了笑,並不喜歡和人過於接觸的晉鎖陽剛要冷下臉迅速躲開這女人沒禮貌的靠近,卻被那行為舉止異常的女人先強行拉住手又嬌滴滴地捂著嘴笑話了一句。
“這麼俊俏的小相公怎麼故意拿東西遮著自己的臉,是怕走在路上總被姑娘們盯著看嘛……”
“……”
“呀,不過看看時間這戲快演完了吧,小相公,快去吧快去吧,不然就趕不上了,演戲的都要跑了……”
“……”
“看戲就是得趕早,不然啊樑上用繩子吊起來的屍體都涼了,不過啊剛剛也得謝謝您了,錯過了今天這場戲,下次奴奴啊一定親自請您去天上看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