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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正當兩人氣氛格外怪異暗自沉默之時,外頭那因為擔心事情有所變化,順路就過來看看情況的弟弟右眉郎也正好進來了。

    等哼著小調抬腳邁進來的他卻並沒有發現房間裡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人,只是自顧自地檢查轉悠了一圈確認並衝著桌上的喜服就疑惑地嘀咕了一聲。

    “誒,喜服在這兒,可人去哪兒……不是說還有個小祟奴在這兒……”

    話還沒有說完,表情疑惑的右眉郎就搖搖頭只當無事般笑了笑,隨後他才冷哼著走到桌邊又用手指挑起那繡著蛟龍的喜服一臉憤憤不平地開口道,

    “算了算了,這又關我什麼事……哼哼,什麼狗屁祟君,什麼龍子龍孫,今夜過後,這祟界祟君的名號就只能是我的了,左眉毛那個自以為是的東西,什麼髒活累活都整天讓我來干,到頭來去老祟主面前領功勞,得好處的時候卻比誰都喜歡搶在前頭,天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右眉郎的自言自語聲一字不漏地都進了床帳里躲著那兩個人的耳朵里,秦艽聞言只是眯著眼睛冷笑著不說話,唇邊鮮紅的蛇信卻是極其恐怖地緩慢吐了吐。

    可他完全注意到的是,身邊本來還板著臉和自己暗自對峙著的晉衡已經被龍子龍孫這幾個意想不到的字眼而弄得完全愣住了。

    龍子……龍孫?什麼龍子龍孫?

    而這般想著,不自覺地就用懷疑自己聽錯了的眼神怔怔地打量了眼床帳內的另外一個人,晉衡好半天才真的確信右眉郎嘴裡剛剛說的正是那幾個字。

    可與此同時,在晉衡的心底忽然湧上了一絲陌生甚至是隱約發寒的感覺,仿佛之前無數次因為和這個祟君意外相遇而曾經產生的所有遲疑,懷疑和自我否定都忽然找到了一個無法再避開的突破口。

    被咬傷的位置根本一模一樣的手,姓書中那條蛇陰女對自己的警告,家中莫名其妙出現之後又忽然消失的小白狗……

    偶爾會覺得熟悉的眼神語氣和行為模式,幾乎完全一致的過往身世,甚至還有那份必須晚上才會需要出門上班的工作……

    他在想身邊這個人明明頂多就是條沼澤地里長角成祟的水蛇雜蛟,怎麼可能會有機會和什麼血統純正的龍子龍孫扯上什麼關係?

    畢竟自上古神明創世之初,真龍的血脈能延續至今的就只有一支,這還是因為當初這個國家臨要滅國之時幸有其他族人庇佑才逃脫出來的唯一一支,而這保留到如今,尚有可能在後代子孫中再次出現的一支血脈,無一例外全都是……全都是姓……

    【姓書雲,秦氏,祖龍之後也,幼時為蛟,面丑,生鱗,生有呼雲喚雨之能,遇劫難化真龍。】

    ……

    【你出生的那天晚上秦氏那個老東西來的最晚,還手上什麼東西都不帶,我當時實在是生氣,加上那群老傢伙說你天生說你鰥夫命,這輩子都娶不到老婆,所以我差點沒忍住就想和他動手了,可他站在產房外面看了一眼之後,卻忽然和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我自己的這份禮不是現在就會來的,以後你和你們家這個小子就明白了,後來你成年了,你爺爺不是著急嘛,天天張羅著給你找對象卻怎麼也不成,有天晚上秦艽就忽然上家裡來吃飯了啊……】

    ……

    【那個人他當然還好好活著……只不過他是個心底善良,也很希望自己能從此過上正常家庭生活的人,所以對於只是想找他報恩的我來說,有時候我就會覺得我所做的這些對他都是負擔吧……】

    【……報恩?】

    【恩?你之前不是就已經猜到我是什麼了嗎?你沒聽說過沒化龍的幼蛟必須要向自己曾經的恩人報恩,否則就會挨天打雷劈這個故事嗎?】

    ……

    【剛剛堂屋掛的就是陸老師和你師母結婚時候的照片嗎?他們一個叫陸錦堂,一個叫蘇秋月?】

    【恩,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名字挺上去還挺般配的,他們兩個真的就在這兒教了一輩子書沒離開過?】

    【恩,門口這兩棵樹也是他們結婚那年就在的。】

    【這兩棵是什麼樹?】

    【銀杏,木犀。】

    【那你覺得晉衡和什麼名字比較般配?】

    ……

    【我會親手殺了小氏,把她的心挖出來給她那個老不死的父親看看,讓那個老東西也嘗嘗挖心的痛苦,被人戲弄的難堪,然後我再把她的心丟去餵狗,姓師信還不是不信?】

    ……

    腦海之中混亂不堪的思緒到這裡停下,低頭死死抿著嘴唇的晉衡已經不想再去往下面去細想了。

    他只是心頭髮冷地垂著刺痛發紅甚至有點酸澀的眼睛也不說話,卻怎麼也不想抬起頭去看向身邊的某人親自驗證一下自己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測,甚至是打破他一直以來都在一次次強行自我欺騙,使勁替他開脫,辯解的某個殘酷事實了。

    偏偏某個自以為是,滿口謊言,此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露出馬腳的混蛋倒是一點沒有心理負擔,只是吐著冰涼信子再次靠近表情已然冰冷一片的晉衡,又在抬起灰色的眼睛望向外頭的右眉郎綻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好了,思考的時間已經到了,我現在沒辦法直接出去,就麻煩姓師您去幫我殺了外面那右眉郎……替天行道了。”

    ……

    張燈結彩的祟巢外頭,又一次同上回張秉忠和黃慧茹結親那樣擠滿了半個祟界趕來喝喜酒的邪祟。

    身上披著件不起眼的黑斗篷,一臉緊張不安的石小光正和肩膀上的燈芯老人躲在人群中暗自低著頭。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小心翼翼躲在祟群中的一老一小卻總覺得今天整個禮堂的氣氛有點不太對勁,而其中最讓人覺得心裡不舒服的莫過於擺在喜堂正上方的那個格格不入的日晷的,映照著夜色當中的那輪刺目耀眼的紅月,簡直讓人一陣後背發涼。

    “燈老爺……你說,奶奶……她到底什麼時候會出來啊……”

    “誰知道啊,要是那姓師還在這兒,我們好歹還能有點仰仗,唉,那姓師也是糊塗的,好端端的跑去救那種人,都長這麼大了難道沒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誒,我怎麼記得這好像不是我們這兒的故事啊,燈爺爺你居然也聽過啊……”

    “你這個蠢貨是把我當老年痴呆是嗎!我這不是隨便和我舉了個例子嗎……話說剛剛那個姓師走之前給你的那張東西拿好了沒有?那說不定就是我們今晚的保命符,可不許弄丟了啊……”

    “恩恩,我拿著呢,不會丟的,您放心吧……”

    聽石小光這麼回答著還認真地保證了一下,平時就脾氣暴躁,這次女兒丟了心情自然就更加糟糕的燈芯老人也對他稍微放下了那麼一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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