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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筒?”
一聽這話就神情停頓了一下, 因為秦艽忽然想起來自己手邊其實正好也有個出自某人之手的竹筒。
而一看自家龍君露出這樣瞭然的表情,還以為這又是他從前在祟界或是哪裡見到過的東西,所以當下橫行介士只點了點頭,又順著他的話頭繼續描述下去道,
“對,就是個竹筒, 那小子好像還特意帶了好幾個在身上,各個都連著一根根麻繩,裡頭好像還能從地底下傳出人說話的聲音……後來這事開始蹊蹺了啊,圍在村口的‘老孩子’們遠遠一聽到從牆底下發出來的說話聲音都跟著那竹筒跑了,然後,那小伙子就和那泥娃娃就趕忙一瘸一拐地從另一邊鑽狗洞去了……因為隔著點距離,我就悄悄跟了上去,然後就聽到他們倆在悄悄嘀咕什麼,要去這附近轉轉然後找什麼糙藥……”
“找糙藥?找什麼糙藥?”
聽到這兒其實已經大概明白某人是用什麼辦法安全地從村子裡溜出去的了,一想到前幾天他這麼費心費力地在范細家搗鼓出這麼個奇怪的東西原來還有這用處,秦艽心裡倒也不算意外。
可明明他也沒聽說范細一家子這幾天有什麼需要用到糙藥的地方,下一秒神色不定的秦艽就聽著橫行介士接著往下說道,
“額,臣下也不知道什麼藥,但就聽那泥娃娃嘴裡說著什麼……一晚上都沒好好睡覺真的好睏嘛,還有,我們現在這是去哪兒玩呀,不抓公雞郎了嘛……小伙子說,抓公雞郎也不能隨便找,咱們現在這樣去只能送死,今天就先拿這個傳聲鬼在這附近稍微實驗一下,還說什麼……我們現在這是去附近找糙藥,待會兒就馬上回來……”
“……”
“然後那個泥娃娃又說那我們現在去找糙藥幹嘛呀,你生病了嗎,還是家裡的那個螞蟻老奶奶和小朋友生病了,小伙子說我沒有生病,他們也沒有生病,找糙藥是打算拿回來給別人的……泥娃娃問別人又是什麼人啊……”
“……”
“小伙子聽到這話一開始沒吭聲,後來才說是個心底很好的人,還救過自己,泥娃娃又說他做什麼好事了,你們平時關係很好嘛,小伙子就無奈地回答說,沒有,只是萍水相逢,甚至還沒有正式見過面,泥娃娃就奇怪了,說那你幹嘛還費那麼多事給那個人采糙藥……”
“……”
“小伙子聽到這話就又開口解釋道,因為自己以前大冬天掉進過一次河裡,他的弟弟妹妹當時就站在岸上看著他,可是誰也不願意去叫人來救他,他從小不愛說話,很孤僻,不會討長輩喜歡,所以弄得身邊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
“他長到這麼大也沒什麼朋友,作為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寄住在外公家這麼多年,每天只想著拼命讀書更有出息不再讓人欺負,所以像他這種人,即便有一天在世上就這樣沒聲沒息地消失了也不會有人在乎,然而現在村子裡的大家都很善意,這讓一個人從外面那個世界來的他很感激也很不習慣,他一直不太懂得和別人相處,擔心自己有哪裡做的不太好,所以現在能努力回報一點就是一點吧,畢竟,村裡的大家都是第一次真心把他當朋友家人的人……”
表情奇奇怪怪的橫行介士大概是還不知道受傷的的晉鎖陽暫時寄住在范細家本身就是有秦艽的關係在,所以一臉若有所思地就將剛剛天還沒亮的時候,自己在村口不小心聽到和看到的那一幕都給準確地轉述給自家龍君了。
而心裡本來還沒往這種地方想太多,乍一聽到橫行介士口中的話,被對方就這麼定義為住在隔壁的好心人的秦艽也沒顧得上再去想別的,心裡反而有種久違的奇怪又微妙的滋味涌了上來。
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轉世了的青年的這輩子並不算十分的了解,除開自己多年來單方面地對那個特殊的名字的諸多偏執瘋狂和占有欲,這些天,他甚至連最基本的一些主動了解都沒有為對方做到。
而一想到某隻從小肯定也是這樣傻乎乎脾氣的死兔子可能還因此和受氣包一樣白受了多少年的欺負,不僅遇到任何事都沒人能幫幫他,更不可能有人去主動關心一下他的死活。
聯繫到他受傷來到范村後的確沒有主動提出過尋找過家人,眯著眼睛的秦艽一時間也難以形容這種聽到對方過往二十多年都生活在並不幸福的家庭中和從小到大都所受的苦難的心情,就只是忽然間地就覺得自己的心情十分不悅甚至很生氣起來。
氣那些從小都對他不好的人,氣那些人根本沒有眼光,白長了一雙眼睛,也氣他們再一次把這隻骨子裡對所有人就很好很溫柔的兔子弄得像現在這樣孤僻冰冷又排斥別人,這才害得他像現在這樣幹什麼都費勁。
直到一旁站著的橫行介士也意識到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有些陰沉古怪,又忍不住叫了他兩聲,臭著臉的秦艽這才顯得十分不太自在地看向一旁,又在心裡很煩躁地嘖了一聲之後,才佯裝著沒任何事發生地乾巴巴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
“嗯?您……您又知道什麼了?”
再一次做了傳話大功臣的橫行介士這一臉什麼事都沒弄明白的樣子把暫時並不想對其他人透露太多的秦艽搞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抿了抿唇之後,神色發冷,灰色的瞳孔也像爬行動物似地冷漠眯了眯的男人還是顯得不太耐心地又緩緩開口道,
“我知道什麼也不關你的事,你下次不要多管閒事,再遇到這種事,就乾脆當做自己什麼也沒看見就好了。”
“啊?啊??”
“……那個人和那個小泥人今天既然自己有辦法出去,肯定也會有辦法回來,所以你暫時也別去管他們究竟去哪兒,到時間人總會自己回來的,而且你既然之前都說那個小泥人像是從前出自范家廟的小泥人,那他對村裡的范姓蚍蜉馬也沒什麼惡意,既然沒有惡意,那他們想做什麼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額,您說的……也是……”
“總之,給我記住,以後他們兩個人要是什麼時候又偷偷進出村子,你都從井裡告訴我一聲,免得出了什麼岔子,其他的,就等接下來找到那公雞郎的行蹤再正面對上之後說吧。”
“哦,好,行行,就照您說的辦……”
自家龍君這麼一說,可就讓本以為會插手管管這兩個隨隨便便在他們赤水龍王眼皮底子鑽狗洞的小子的橫行介士有點大跌眼鏡了,而更詭異的是,真正讓他嚇掉眼珠子的事情還在後面。
因為昨天看上去還一副喜怒無常,根本容不得河伯和自己在他面前唧唧歪歪半句的秦龍君緊接著就用一種十分恐怖的口氣冷冷地盯著他,又抱著手顯得十分危險地開口道,
“哦,另外,還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