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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著這樣莫名堅定的想法,病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的小祟主連自己什麼時候被秦艽抱進去看醫生的都不知道,直到耳邊傳來兩個人隱隱約約的對話,同時有個細細涼涼的東西塞進小被子裡,他才恍惚間聽到耳邊有什麼人在嗡嗡嗡地說話。
……
“喏,把這個塞到你兒子咯吱窩下面去給他量一下體溫,是嗆風拉肚子然後老打嗝是吧?把小舌頭伸出來給我看看呢……”
“他不太好意思和陌生人說話,能不看舌頭,直接開點藥嗎?”
“那慢慢咳嗽一下發發聲音,我看看嗓子啞不啞,哎喲別亂動別亂動,聽診器塞進來了啊……恩?這個小手怎麼那麼多的毛——”
年紀蠻大的老大夫一開始明顯沒看出來面前這個看著挺正常的男人懷裡抱的那個東西根本就不是個人,如往常那樣習慣性問了些問題,還像模像樣地拿起手裡的聽診器就準備慢慢塞進了小祟主暖烘烘的小被子裡。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摸到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臉色一白的老大夫不僅立刻被嚇得成了啞巴,還當下就哎喲了一聲就驚恐地收回手,待努力調整了一下紊亂的呼吸,又趕緊往外面看一眼後,明顯有點生氣的老大夫才氣息不太穩定咳嗽了一下,又古古怪怪地看了眼似笑非笑的秦艽道,
“……你兒子,好像和一般小孩長得不太一樣啊……”
“大夫您好像看著不太驚訝啊?難道以前也有這樣的孩子來找您看過病?”
“……”
因為秦艽這暗示性極強的話而臉色莫名就變了變,抿著嘴唇盯著他不說話的老大夫擱在桌上的手抖了好半天,最終還是先站起來讓外頭的護士把門給關上,又腳步不太穩地坐回來瞪著他長嘆一口氣道,
“你這個人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
“來找您專門問兩件事。”
“……我只是醫生,問什麼事都別來找我,我除了看病什麼都不會。”
“那石小光這個孩子你還記得嗎?”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是怎麼找到我這兒來的?”
“……十一年前的揚子晚報,當時的都市奇聞板塊曾經刊登過這樣一篇文章,說一位姓淡的大夫,在某一晚深夜值班時,忽然接收了一對凌晨過來求醫的母子,據說那個只有五六歲的孩子當時生了病,所以他母親才急忙帶著孩子來求醫,可是這個姓淡的兒科大夫一看到那個孩子就大驚失色,還和瘋了一樣不停地和那個母親大喊,這根本就不是你的兒子,你的親生兒子早就被狗母剝掉皮叼走了,現在的這個就只是條披著你兒子人皮的小狗啊……”
並沒有直接回答老醫生關於自己身份的問題,而是壓低語氣就這麼慢慢複述起了一樁如今已經鮮少有人知道的舊聞,秦艽的話讓老醫生這麼恍惚地聽著,神情卻也跟著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畢竟如果之前的十幾年裡,一個人始終都在為了躲避這件事而刻意自己的隱姓埋名,如今貿貿然再被人提醒起來從前的事,總會覺得有點不真實。
只是麻煩既然現在都已經自己找上門來了,這位眉頭鎖緊的淡老大夫就算心裡始終還是有點發虛,卻也不打算繼續和面前的秦艽裝傻了。
所以當下他便低頭皺了皺眉,又在往面前的病歷上寫了兩行字跡相當工整的醫囑後才慢吞吞地開口道,
“……所以你今天來找我問的第一件事,就和你懷裡這個披著狗皮的小胖子有關?”
“恩,現在還來得及把皮換回來嗎?”
“……正式成年之前都來得及換回來,可一旦過了十八歲,被叼走換上狗皮的人類孩子就只能做一輩子狗供狗母驅使,而狗母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做一輩子活人……不過這種邪門的事本來也沒什麼人會願意相信,像你剛剛說的的那個女人,到現在可都還抱著條狗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呢,過了今年這最後一道期限,她這輩子可就真的再也找不回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老大夫這麼語氣複雜地說了一句,心中似乎莫名也有些愧疚升起,但想到當年自己最終也沒能挽救這件事,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嘆了氣把手邊的病歷單開好,接著才遞給秦艽讓他出去給小狗開藥。
可還沒等他繼續說上些什麼,懷裡還抱著小白狗的秦艽就忽然看向老人又顯得有些古怪地勾起嘴角。
“時間還沒到,淡大夫您為什麼就這麼確定當初那孩子就真的沒救了呢?”
“恩?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嗎?”
年邁蒼老的淡大夫這麼說著聲音都有點發起抖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有人真的能救那對母子讓他們重新團聚了。
可偏偏面前這個奇怪的男人就像是天生有著某種自信似的,見他明顯不是很相信自己也只是輕拍了拍懷裡那隻小白狗的腦袋哄著這小東西繼續睡著,這才抬起頭沖他笑了笑道,
“這就是我今天來找您要問的第二件事了……請問,您知道有一種從以前就傳下來的老行當,叫做姓師嗎?”
第36章 石
帶著自家小祟主找完那位淡大夫又從兒科醫院出來之後, 秦艽也沒聯繫一開始送他過來的老董, 就自己坐了兩班公交車去了趟離自家小區很近的老城區農貿市場。
回家的路上秦艽稍微回憶了自己和剛剛那位老大夫的對話,而撇開關於狗皮這件事的其他細節問題, 有關於他的第二個問題, 這位淡老大夫只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後, 又莫名其妙地反問了一句。
“姓師?那是什麼東西?”
“……一種很古老的職業,聽說精通各種神奇異術還能請得動各家格局的老祖宗為其效力, 是只有少數民間故事中才會存在的人物, 而這種人還有一個很鮮明的外貌特點,就是一出生就有很大一定機率會是天生的白化病, 我這麼說您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了嗎?”
“……我……我不——”
“……不用著急回答我, 您的眼神已經告訴我您已經想起來什麼了……不過放心, 我不會向您直接打聽那個孩子的性別名字來歷或是具體身份,畢竟我就算問了,時隔這麼多年您也不一定記得這些信息,就算您還隱約記得, 也不一定會願意告訴我這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所以我只是希望您能夠看在我們之前那番談話的份上, 能仔細想想再好好回答我一個問題。”
“……那你先說說看,我再決定回不回答你。”
“那個孩子是哪一年出生的?”
相對迂迴地避開了所有關於身家方面的細節問題,而是選擇了一個看上去很寬泛,也不容易確定範圍的模糊問題,秦艽這麼問,也是因為他很清楚與其用過於強硬的手段逼問到了一些並不可靠譜的假話, 還不如乾脆裝得坦誠點換取一些有價值的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