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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守在這裡的大家今夜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除了‘小病’發作只能暫時無知無覺躺著的張長聲,其他人也都被她小心妥善地安置在了半山腰山魈的洞穴里,不至於被天空中剩餘的羅剎人發現。
“阿香……我剛剛好像……夢到……秦艽又要來……一起打我的屁股了……你快讓……舅舅來救我……”
“……”
“……我……好想舅舅……秦艽……哥哥……好想大家還和以前一樣住在一起啊……阿香……嗚嗚……”
先前在大夥躲藏著黑漆漆的地底洞穴時,那個到現在還暈暈乎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張笨狗就是這麼迷迷糊糊地皺著眉躺在自己懷裡說夢話的。
聽說一個人在夢中的所看到就是他心底所有真實的寫照。
所以也許,舅舅和秦叔叔正是這個傢伙心中最牽掛最思念,也最不可割捨不下的存在吧。
這個忽如其來的想法令清楚地聽到他剛剛究竟在說什麼,所以悄悄紅了眼眶的阿香心裡更難受了,最終也只能強行掩飾掉自己臉上快要裝不下去的表情就偷偷地跑了出來。
此刻不遠處,零星可見半空中還有數量可怕的羅剎人警惕又小心地盤旋在天空中。
也許再過一會兒,這一個晚上都節節敗退的它們就又要按耐不住呲著牙鋒利的爪牙朝下面的地面發起下一輪進攻了。
而到那時包括巨人村的所有周氏子孫……也必須到了要被迫逃離山頂的村莊,以留下更多生存可能的時候了。
見狀,臉色慘白的阿香一時間焦慮地咬了咬嘴唇,隨之手腳冰涼的她也不敢多耽誤時間就叼著嘴裡的糙藥,就趕忙往一旁被她硬生生刨出來,還像是藏匿著什麼人的狐狸洞去了。
而當她終於用前足艱難刨開狐狸洞旁的泥土,又叼著一把冬天裡的枯黃的糙藥鑽進去。
可一看見裡頭那仿佛很累很累地躺在黑漆漆的洞穴深處,但渾身上下的龍鱗已經血肉模糊,眼睛邊緣皮開肉綻,就連閃閃發光的龍角都被活生生撞壞了一個的神龍緩緩睜開一雙被鮮血染得濕漉漉的灰色眸子看向自己,目睹著他血淋淋的背脊的阿香的嗓子裡還是瞬間像是被什麼發苦東西哽住了一樣。
“更多的羅剎人……開始靠近這裡了?”
“……”
“難怪……天好像黑的都快……看不見了月亮……”
“……”
“……他人回來了嗎?”
“……”
“都已經那麼久了……你說,那個吃糙長大的傢伙……現在到底……還在哪兒磨磨蹭蹭什麼。”
這麼有氣無力,滿身傷痕的嘶啞著聲音面朝上抱怨著,化作原形渾身劇痛地趴伏在小小的洞穴邊緣,同時吃力地伸出手試圖觸碰那輪月光的秦艽從口氣上聽上去卻不像是在真的責怪那和他說好了,卻遲遲未歸的人什麼。
反而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或是心頭掩不住的在意關切和擔憂。
而一聽到他又開始這麼陰陽怪氣地說著這些話,以前聽到這種話,總喜歡和秦艽故意拌嘴的阿香卻只是埋著頭邊哭邊不敢出聲。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為眼前這個傢伙難過什麼。
但親眼看到明明那麼厲害,那麼強大,那麼為大家著想的秦艽為了死守在這兒保護大家,亦或是和那糟糕惡劣的命運對抗而傷成這樣。
她的心底還是一抽抽地痛的厲害,簡直酸澀傷心的很。
而一想起幾天前在村外那片被狂風一次次衝擊的雪松子林里,附近山魈,野人,還有無數的走獸忽然都被一陣奇異的龍嘯聲警告過後,又集體惶恐地離開了這裡,阿香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止不住地掉了。
關於那陣奇怪的,卻愣是把半個山頭的活物都活生生威懾跑了的龍嘯,當時神神秘秘地獨自一個人離開,還說要去找那位晉姓師回合的秦艽臨走前也沒有給阿香一個具體而明確的交代。
但看秦艽當時頭也不回就直接抬腳離去的身影,總是有些看不透這個人有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麼的阿香又莫名地有點不敢去阻止他。
那時候的她心裡隱約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是不知為何,莫名有點緊張的阿香又不太敢確定。
畢竟,如果秦艽真的是自己過往聽父親曾親口提到過的那個冷血傲慢的人,那在這世上或許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現在去巨人村找那個晉姓師是一件多危險的事了。
可是這種情況下,他還是堅持要去巨人村找人,這就說明可能在那時候堅持離開的秦艽眼裡,那些外在的重重危險或許本身都是不及那個晉姓師的安危來的重要的。
這麼想著,其實有時候腦子也不是那麼笨的小狐女娘娘也只能留在這兒和母狨他們一起守著昏迷不醒的張長聲。
可誰知道,當她再次見到秦艽時,她心裡的那個猜測居然真的成了真。
原來他真的竟然就是那個曾幾何時,一遍遍被自己放在嘴上當做吹噓資本的……龍。
原來……龍的心和血真的……不是冷的。
是熱的。
還很燙,很燙。
比世界上的很多人很多事……都要溫暖,可靠,就像雪山頂上最乾淨最耀眼的朝陽一樣,堅定,明亮,映照的他整個人都開始閃閃發光。
“晉……晉姓師……他現在一定很忙,但很快他就能回來了……他一定能回來的……然後和我們一起……打跑外面那些羅剎人的!”
“……”
“所以你……你趕緊給我……別動,好好敷掉這些糙藥!再讓我把你那個……龍角都包起來……你以前那麼臭屁……現在都不在乎自己以後會不會變的很難看了嗎?不許給我胡思亂想……聽見了沒有!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厲害……你惹急了我……我才不管……才不管你是不是什麼龍……我才不怕你……嗚……還有,覺得疼要實話實說!聽見了沒有!不許撒謊忍著!”
一邊故作生氣地使勁吸著鼻子啜泣著,一邊還是顯得氣勢洶洶地大聲教訓著面前這個明明都一把年紀了,還仿佛很讓人放心不下的討厭傢伙。
阿香的話令方才剛剛躺在這兒,一度陷入某種疲憊疼痛的睏倦之中的秦艽努力又睜開了一些充斥著血絲的眼睛。
等注意到灰撲撲的耳朵向下耷拉著的阿香在給自己敷糙藥的同時,還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自己。
這一向性格惡劣又討厭,以前還總是以戲弄人為樂的古怪男人才歪著頭看了眼她,又仿佛在自言自語般故意扯了扯慘白的嘴角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