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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有些含糊怪異, 但當時蹲在矮牆後的玉支璣卻明顯感覺到一種恐怖惡意的壓力感正在逐漸籠罩上此刻的祟殿, 更奇怪的是,伴隨著這股異常不對的感覺, 一種類似於點燃的雄黃粉的刺鼻味道也漸漸開始瀰漫在了祟殿外的長走廊上。
而一聞到這明顯就是特地衝著他來的古怪味道, 臉色和瞳孔瞬間也變得有些不對勁的秦艽卻在短暫地笑起來之後, 才嘶啞著嗓子眼裡的聲音回道,
“……恩?我倒是真不記得誰賜給過我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了,難不成是你這一撇滑稽的八字眉給我的?”
“……你……你這死到臨頭的毒蛇還敢囂張!你們這些蠢貨還等什麼!快上去將他拿下!!!”
本以為能和之前在寢殿裡制伏張秉忠一樣將他順利抓住,可是臨要動手前還是先遭了這傢伙的一番羞辱。
臉色難看的眉郎氣急敗壞地抬起手中的那根鞭子就朝秦艽的臉上甩了過去, 卻在被秦艽隨手抓住鞭, 又狠狠地甩回到自己臉上後發出了一聲悽厲的慘叫。
“啊!你……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被這一下打得連腮幫子都斷了半截, 天生個子矮小與侏儒無異的眉郎捂著鮮血淋漓的半邊臉頰就咬牙切齒地開了口,而因為那雄黃粉的味道而被迫恢復了大半原型的秦艽見狀只是用落滿青鱗的手指點著自己蒼白的下嘴唇笑了笑,接著才轉了轉眼珠子顯得漫不經心地喃喃道,
“上一個敢開口罵我的人,我把她綁起來用燙火了的剪刀絞爛了她的嘴,上一個敢動手打我的人, 我把他的腦袋放在空的水池子裡,再眼看著水管子裡的水一點點把他的臉淹沒,最終讓他活活淹死在了裡面……你現在想試試哪種?”
很少會親口和人說出這種話來,但是在祟界都一直聲名狼藉的秦艽之所以能走到如今這一步顯然也有足夠讓人懼怕他或是服從於他的理由。
果不其然,本還氣焰囂張的眉郎見他這麼說完臉都白了,哆嗦著嘴唇半天卻也沒敢開口說一句話。
而隨便嚇唬完這沒見過世面的小子的秦艽倒是意味不明地笑起來,等注意到自己的雙腿真的已經開始要變回蛇尾巴了,他這才看向面前這些似乎早有預謀的老鼠串子後又勾起了嘴角。
“告訴我,老祟主現在在哪兒?”
“呵,祟君還記得老祟主?”
“不管我還記不記得他,都輪不到你現在在我面前叫囂,不用廢話了,帶我去見他吧。”
且不論秦艽這番話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單單是老祟主三個字,就讓躲在旁邊臉色慘白的玉支璣嚇得捂住了嘴。
畢竟整個祟界就連路邊的小娃娃都知道,張奉青當年當上祟主之後,老祟主就被他囚禁在內牆中再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這麼多年來雖說大傢伙還是會把老祟鬼或是老祟主這兩個名號放在嘴邊偶爾說上兩句,但誰也不相信那較之張秉忠更加殘暴嗜血,傳說中實力能與門那頭的老祖宗們抗衡的邪祟老祖宗竟然真的還會出現。
而那本還氣得渾身發抖的眉郎一聽到秦艽說起老祟鬼頓時也強行鎮定下來,半響才吊起著自己那兩撇滑稽的八字眉毛嗤笑了一聲,又將嘲弄的視線落在秦艽蒙著青色軟煙羅的臉看了兩眼。
“……祟君心裡還記得老祟鬼的名字就好,小的可聽說您這張臉皮,還是老祟鬼當年給你換上的,老祟鬼如今重回祟界,過往的某些宵小自然一個都逃不掉,您這會兒正在春cháo,實力不如往常,聞了這雄黃的味道更是連人形都快撐不住了吧?”
“……”
“可惜……您在赤水與玄丘的那些部下們哪怕是聽到消息也不可能今夜就立即趕到,所以我勸祟君還是老實些聽我的話,讓我們把今晚這場喜事好好辦完,別逼我真和您翻臉……”
眉郎這話已經將威脅的意思表露得十成十,聞言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了一眼的秦艽一時間有些意外於他竟然連自己如今正在春cháo的事情都知道。
可另一方面,他卻依舊沒怎麼搞明白為什麼眉郎或者說他背後的老祟主一定要讓自己和小氏來結這場莫名其妙的親,而似乎也看出了秦艽眼睛裡的探究意味,用手背狠狠擦拭著臉上血跡的眉郎只是冷哼了一聲又語氣嘲諷地開口解釋道,
“不止是祟君想找到那燈芯老人,老祟鬼他能不能趁此機會恢復從前的威勢,眼下也得看這次能不能抓到那老不死的了,只要某些人不給我們找麻煩,今夜這場熱熱鬧鬧的喜事辦過之後,老祟鬼自然會願意見他的……”
對話到這裡,臉上還帶著傷的眉郎也不再多話,直接沉下臉地揮揮手示意那些老鼠串子先一齊上來就把看上去也不打算繼續反抗的秦艽帶走了,而趁著這個微妙卻又恰當的時機,在旁邊目睹了全過程的玉支璣這才得以脫身並動作飛快地跑了出來。
只是此刻一路逃出來後又將秦艽臨走前塞給他的紙團攤開來後,玉支璣卻還是有些的驚魂未定。
而一想到此刻的祟殿深處或許正發生著什麼外人還沒來得及知道的大事,汗津津的手掌心還攥著秦艽給的那個紙團的小祟奴就一臉緊張地低下了頭。
再等他戰戰兢兢地一攤開手,那躺在他掌心裡的小紙片卻忽然自己伸了個懶腰爬下來落在地上,又瞬間化作一個手腳俱全的無臉小紙人……就沖目瞪口呆的玉支璣招了招手。
……
“誒,看上去好厲害啊,這些會動的小紙人是什麼啊,姓師?”
黑咕隆咚的小巷子裡,跌跌撞撞在地上往前走的小紙人們正一個個動作靈巧穿過夜色去往巷子外頭,而在根本看不清人面目的黑暗中,卻依稀只能聽到一個清冷卻也溫潤動聽的青年嗓音輕輕回答先前那個好奇追詢問的少年道,
“紙公。”
“紙公?”
“恩,紙是除了人本身的軀殼外最容易接納鬼魂和仙靈的載體,過去有一種說法,會動的紙是鬼魂,不動的紙是屍體,人死後的鬼魂能輕鬆地附在紙上,卻沒辦法附在其他死物上就是因為這個……我來之前準備了一些紙公,待會兒祟巢的喜事開始之後,也可以讓他們幫我們在祟界的四處查看一下消息。”
“啊,那您剛剛用燈爺爺的燈油蘸著寫了個丁字的紙又是什麼啊……”
“門中術,熟練掌握了之後用一張作為載體的紙和子孫血就能喚出每個姓氏的老祖宗,燈老是丁氏的後人,①丁氏的老祖宗是姜尚,也就是姜太公的後人丁公伋,傳說丁公伋得他父親親傳,有自銀河中釣飛魚遨遊大千世界之能,等一下如果離開祟界時不太方便,我們可以請他出來稍微幫一個忙。”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個……姓師,我和你說實話啊,你可真比我奶奶以前帶著我在鄉下見的那些跳大神的爺爺奶奶厲害多了,這些東西我真是從來都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