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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果不其然, 和他一起趕在老塔出發之前, 就躲到一旁來說話的橫行介士一開口也是笑的怪裡怪氣的。
等悄悄看了眼不遠處背對著他們站著, 似乎在和泥娃娃說話的白髮青年後,這此刻正頂著一副毫無破綻的活人麵皮的‘老謝’這才湊近些自家陰森森眯著眼睛的龍君, 又搖晃了晃手並壓低聲音匆忙開口解釋道,
“龍……龍君,您千萬先息怒……臣下……臣下真的可以解釋的, 臣下今天過來啊絕對不是來故意搗亂的……”
這話聽著不僅毫無誠意而且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所以當下他家秦龍君也顯得十分警惕地沖他眯了眯眼睛, 還往旁邊躲了躲遠離他噁心兮兮的靠近。
而被自家龍君這麼擺在臉上的一嫌棄,橫行介士的臉上瞬間也是有些掛不住,等委屈地眨巴了一下大方臉上的小眼睛之後,臉上有些哀怨的橫行介士才壓低聲音地出聲解釋道,
“……是, 是真的, 臣下這次真的不是來給您搗亂的,上次您不是讓臣下去查那晉鎖陽的身家過往了嘛,臣下立刻就去了,可惜最近祟界和陰司四處都不太太平,所以暫時還沒什麼消息……結果回來之後,一大清早我便從水井裡意外聞到了楊花小娘娘身上那些魚鱗散發出來味道, 這才放心不下特意過來看看的……”
聽他這麼一說,面容一怔的秦艽這才想起自家楊花還被他悄悄放在身後背簍里的那個鹹魚罐子裡準備帶下山的事。
而此刻見橫行介士主動找上門來,神情中也跟著浮現出一絲不對的秦艽只眯著眼睛沉默了一下,隨之才緩緩開口出聲道,
“祟界和陰司出什麼事了弄得不太平?”
“咳……就還是之前小祟主那事唄……”
“張長聲又怎麼了?”
“唉……就小祟主死活不想成婚,但河伯天天逼著他去見各路女祟嬌娥,搞得小祟主心情不是太好,一直以來情緒也比較低落……河伯就猜他莫不是不喜歡女子,便悄悄尋了幾個樣貌出挑的男祟送到小祟主那兒去了,結果小祟主一看更不高興了,這不已經好幾天沒有在祟殿露面議事了嘛,還說誰在逼他出門去相親,他就去馬上去外頭牽頭豬祟回來當大家的娘娘,隨隨便便和頭豬過這一輩子好了,這樣也沒人會煩他了……”
“……”
這混帳話聽著還確實挺像張長聲那個小混蛋說的,嘴角抽了抽的秦艽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但仔細想想這油嘴滑舌的小子現在這麼說也頂多是氣話,所以他也就沒往心裡去,而橫行介士簡短地和他說完這麼一件來自祟界的小小插曲,還是顯得有些不太放心地開口道,
“不過龍君……小娘娘剛剛是不是真的忽然就在家裡由人化魚了,說起來,這可是對‘魚’而言萬分兇險的事啊……”
“嗯,早上不知道為什麼在家裡出了點事,忽然就在睡夢中從人變成魚了,所以我才準備待會兒把她帶到山下那個今年活了有九十歲的①鮐背翁那裡看看,免得出什麼差錯……”
秦艽這麼說著其實字裡行間明顯還是有些關心楊花的,而清楚他一向都是這種對身邊人都暗自關心和在意的人,橫行介士當下也沒有吭聲,只皺著眉思索著該如何說起這件事,又斟酌著語句一點點開口道,
“唉,龍君,要我說……您還是得想辦法幫楊花小娘娘找找當年她的母親為什麼會丟下她的原因,畢竟這子孫魚這東西是天生的奶魚娃娃,就是得靠自己母親的羊水才能活。”
“……”
“可咱們赤水和東山的周圍呢……又只有您這一條淡水河,這麼多年您天天拿井水,雨水還有河水這麼變著法地養著楊花小娘娘,可都抵不過一照她回到自己真正的母親身邊去對她的健康和將來來的好……”
這話顯然也是橫行介士個人的一番肺腑之言,只可惜秦艽一聽臉色卻顯得更嘲弄了,而當下轉了轉灰色的眼珠又拖長聲音來了句。
“……我要是當初就能找的她母親在哪兒,會用得著現在聽你在這兒和我廢話麼。”
見橫行介士瞬間識趣閉上嘴,面無表情往旁邊看了眼的秦艽這才挑挑眉一副不予置評的繼續往下道,
“她母親當年把她丟在赤水旁邊不要了,我實在懶得去追究這女人究竟是真心不想要她了,還是當時逼不得已只能丟下女兒,但丟了丟了,既然被我撿到了那她就是我的女兒了,無論將來發生任何事,她的這條命都由我來保,和那些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孩子弄丟的女人再沒有半分關係。”
“……”
這話說的十足冷漠,卻也有幾分自家龍君生來就難以違抗的權威和傲慢在,而見一旁的橫行介士似乎也被自己說服了,一旁垂眸看向他的秦艽這才慢悠悠地把接下來的話給說完道,
“還有,待會兒上車之後之後不要給我多說廢話,要說也給我說一些有價值的,到了山下,你先幫我把裝在罐子裡的楊花帶到鮐背翁那裡去,她現在見不得光,還需要休息一段時間,等我帶晉鎖陽找到公雞郎的進一步線索之後,就去找你們倆回合,要是這中間又出了什麼差池,我就唯你是問聽懂了沒有?”
這麼眼神略顯危險地眯了眯,一臉沒有耐心的秦艽擺明了是沒工夫和他在這兒廢話太多。
而琢磨了一下自知自己剛剛確實又說了好幾句不討人喜歡的廢話,摸了摸鼻子也不想再刺激他太多的橫行介士只一臉為難地點了點頭。
可左思右想他還是不太明白什麼叫不該說的廢話,什麼又叫做比較有價值的話,被他虛心求教的龍君只一臉意味深長回憶著先前祟界的那樁逼婚慘案並沖他揮揮手,又在從袖中隨手幻化出一塊天青色的,還隱約帶著龍涎香香氣的手帕遞給橫行介士後,這才湊到他耳邊後顯得邪氣地翹起嘴角壓低聲音開口道,
“待會兒上去後,你就給我……乾脆這麼對他說……”
這最後幾個字隱藏在了主僕二人的竊竊私語中,之後橫行介士上了車又被自家龍君交代了一路要照看好自家小娘娘的責任。
然後,就這麼老老實實抱著那味道十分奇特的鹹魚罐子老老實實地縮到一旁去了。
……
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老塔的車正飛快地疾馳在樹杈積滿了雪花的半山腰上。
兩兩對視之間,一塊擠在此刻顛簸個不停的後車廂里的三人氣氛明顯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駕駛座里坐著的灰貂老塔隱約在用車載喇叭十分大聲地放著一首上世紀末流行村炮山歌,伴著郎啊妹的親啊愛的詭異旋律很是鬧人耳朵,聽的人更是雞皮疙瘩都快掉一地。
而對比起歌曲本身的嘈雜鬧騰,打從剛剛上來開始就一直沒怎麼吭聲的秦艽則表現的‘沉默內斂’了很多,只在偶然間才會地和對面那個縮在角落裡的‘老謝’對視一眼,又顯得皮笑肉不笑地就勾了勾嘴角。